我在现代留过学正文卷第三百二十二章章子厚夜游瓦子章惇很快就听说了在垂拱殿上的事情。
然后,他立刻喜上眉梢:“子平总算能得施展自身才华的机会了!”
这既是在替章衡高兴,也是在替他自己高兴。
章衡出任户部侍郎,又得了官家如此看重。
换而言之……
他章子厚出镇广西的机会来了!
按照制度:父子、兄弟、岳婿、亲家,原则上不可以同朝为臣。
当然,原则总是会被打破的。
这么多年下来,早就没有那么多限制了。
只要不是同在都堂,或者同在一个官署。
然后不出事,就万事大吉。
当然,代价就是一旦出事,这就是现成的罪证!
所以,章惇的欢喜是显而易见的——还有比避嫌而请郡更好的理由吗?
他立刻开始关起门来,写自请外郡的上书。
只是刚刚拿起笔,章惇就犹豫了。
“不可……不可……”
这么迫不及待的上书自请出知,傻子都会知道,他章子厚瞄准的是广西。
太得罪人了!
也很容易授人以柄——他年轻的时候的那些事情,又会被人挖出来说。
章惇入仕之后就因为年轻的时候,自己出于念头通达或者不羁而做的事情,已经吃够了苦头了。
正是因此,他格外在意自己的形象和风度。
生怕被人翻旧账,拿着那些旧事攻讦于他。
“此事,吾不能自为!”章惇想着:“而且不能马上做……”
“须得留上两日空档,再请人弹劾于吾……”
遇到弹劾,顺理成章的上书请郡,这才合理。
同时也避免和李清臣结怨。
官场上就是这样的,有些时候,只要有个台阶下,其实很多事情都能避免。
要是连个台阶都不给别人准备的话。
那么,就算对方没意见,现在可能也有意见了。
李清臣可不简单啊!
他是李觏的学生,也是先帝身边的亲密大臣——他可是从翰林学士升到的执政。
所以,李清臣和现在翰林学士承旨邓润甫是密友。
硬要分的话,他们两个是新党里面的一个派系。
至于章惇?
他也是新党之中的一个派系。
不过,他一个人就是一派!
和章惇一样的,还有吕惠卿!
吕惠卿是得罪了太多人,所以只能被迫一个人一党。
章惇则是因为骄傲,那种骨子里的骄傲,以及那种强烈到极点的好胜心!
嘉佑二年科举,考了第八名,因为章衡考了庄园,于是直接丢下功名,不参与授官,准备下一次科举。
嘉佑四年开封府第一,进士第五名。
这才勉强满意!
仙游潭上,为了赢苏轼,他一个人走上那条都已经腐朽的独木桥,悠悠然上了紫阁——子瞻,现在谁才是豪放不羁的士大夫?
苏轼目瞪口呆!
但,现在章惇遇到麻烦了。
他不结党,和谁都是若即若离。
他太骄傲,哪怕新党里的很多人,其实也不大喜欢他。
李清臣、张璪、安焘,加上那个去了苏州的韩缜,还有回乡去风光的蔡确。
都和他面和心不和。
自然,御史台里,根本没有他的人。
大部分人,都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以至于现在,想找个人弹劾自己都找不到。
这就让章惇苦恼起来。
章惇正苦恼着的时候,他的儿子章持在外面敲门:“大人……”
“进来!”
章持穿着一席青衣走进来,对着章惇一拜,道:“儿来告知大人,方才宫中遣人来通知,说是让儿将脚色准备好,送到通见司去……”
章惇听着,楞了一下,旋即才想起来。
官家去年说过,要让章持年后经筵时,作为伴读。
据说,如今,官家已经选了好几个伴读了。
以章惇所知,他的儿子章持是第一个。
然后,左相康国公之孙韩谕算第二个。
右相申国公之孙吕好问就是第三个了。
除此之外,官家还命殿帅燕达的幼子燕毅,为武臣伴读。
此外,还有高家、向家的几个年纪和官家差不多的孩子,也被选为伴读书童。
自然,这都是荣誉,更是恩典。
陪太子读书,或许还有一定风险。
可陪天子读书,日后天子亲政,这就都是天子的私人班底。
故而朝野内外,都有人眼红。
眼红?
眼红好啊!
章惇现在恨不得,眼红他的人越多越好。
接过章持呈上来的绫纸,章惇按照着脚色的格式,在其上写好章持的三代跟脚,最后签押上自己的名字,盖上私人的印信。
将此事做完,章惇就将绫纸还给章持,对他道:“且命人送去通见司,循例一般三五日就会有铜符和宫籍发下来。”
“多谢大人!”章持再拜,就要离开。
却被章惇叫住了。
“持儿且不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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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持停下脚步,看向自己的父亲。
“汴京城的瓦子,还和往昔一样热闹吗?”章惇问道。
章持楞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去,拜道:“儿不知大人在说什么?”
章惇呵呵的笑了笑。
汴京城这个花花世界,只要踏入其中,就没有人能抗拒。
章惇自己年轻过,自然不会相信章持的否认。
但他也不想揭穿,只是叮嘱着:“抓紧时间享受最后的欢乐时光吧!”
“等汝到了天子身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当年,韩绛兄弟三人,在汴京城中,以浪荡闻名。
可等他们成了先帝的录事参军后,就都乖乖的做起了知礼守礼的道学先生。
何况,章持现在要做的是天子的伴读!
而且还是一个被朝野内外,都寄予厚望的天子伴读!
要求之高,盯着的人之多。
是无法想象的!
会有无数人,相方设法的抓天子身边的伴读们的错漏的。
章持长身而拜:“大人教诲,儿铭记在心!”
章惇看着自己儿子的模样,点点头,挥手道:“下去忙你的吧!”
章持拱手再拜,拜辞而去。
章惇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嘴角溢出些笑容来。
然后,他微微的靠到了座椅的背上。
想起了往昔的时光。
那些和苏子瞻、王通叟、曾子宣等人厮混的时光。
他也想起了,当年的桑家瓦子、潘楼街、土市子、甜水巷的景色。
那一排排好似天上繁星的灯笼。
犹如白昼一样的街市。
开封府那些和摆设没有区别的兵铺。
瓦子里小唱和嘌唱,交错而起。
那一代的李师师,穿着素白的薄薄的褙子,肌肤如雪,若隐若现。
她樱唇亲启,唱着欧阳修的词,也唱着他章子厚的青春。
章惇回忆着这些事情,手指微微弹了弹。
“真想再去看看呀!”
可惜,他是执政。
执政若出现在那样的场合,一旦被御史逮到,就会被弹劾!
“弹劾?”
章惇慢慢坐起身来。
“岂不是正是我所想要的?”
这也符合他章子厚在士林的形象!
当然了,代价肯定也是有的。
各种流言蜚语,也将愈演愈烈。
当年,欧阳文忠公,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风流不羁,于是两度深陷桃色丑闻。
晚年的那一桩‘扒灰丑闻’更是让将其打击的意志消沉,最终六十六岁不到就天人永诀。
不过……
“我又不是苏子瞻,生平并不爱写诗词!”
欧阳文忠公,就是太喜欢写诗词,而且总喜欢写男女之情。
所以才被人抓到了把柄,拿着他的诗词,反证其确实‘盗甥’、‘扒灰’。
因为是他本人写的,所以,欧阳文忠公百口莫辩!
可他章子厚,这辈子的写的诗词加起来,也不过十来首,大部分还是年轻的时候写的,且都为写景、咏志或者和人唱和而做。
所以,在这个方面并没有漏洞。
这样想着,章惇就站起身来。
主动给人一个把柄,让人弹劾,然后顺理成章的请郡出知。
这个买卖划算!
……
章惇的行动力,非常强大。
既然有了决定,就立刻开始。
于是,在这天晚上,章惇换好常服,配上宝剑,然后骑上马,带了两个心腹元随就出了门。
章惇的家,住在浚仪桥附近的惠安坊,距离桑家瓦子,不过七八里的路。
所以,章惇没花太久,就到了潘楼街上。
这里是和州桥、马行街的土市子以及大相国寺并称的繁华夜市。
也是汴京城中历史最悠久的夜市。
同时也是历史的见证——皇帝和大将之间,达成富贵换兵权的见证之一。
早在后周时,周太祖和周世宗,就已经允许大将们致富经商。
潘楼就是当初的那些大将们建立起来的。
到得如今,潘楼已经成为了大宋最重要的财帛、黄金、白银交易之地。
同时也是官宦人家,乃至于宫中采买的重要场所。
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宛如白昼一样的街道,就是这里最明显的特征。
挤过潘楼街,继续向东,人流越发密集、道路也越发拥堵。
这说明,已经到了整个汴京城最大的瓦子——桑家瓦子的附近。
这个后晋宰相桑维翰的旧宅改造而来的瓦子。
从五代以来,就是汴京城的热点。
到了今天,则已经成为了整个汴京城最繁华、人流最密集之地。
同时,也是整个汴京城最复杂的地方。
传说,在桑家瓦子的楼上,丢一块砖头砸下去,都有可能砸到一个皇亲国戚。
章惇在桑家瓦子前下了马,让一个元随留在原地看马,自己则带着另外一个元随,直接走入这个他年轻的时候,曾来过的地方。
和章衡、苏轼、苏辙、王观等旧友游历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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