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正文卷第三百八十三章立功心切的大宋武将们天都山下,流水潺潺,青草悠悠,无数牛羊成群的漫步于这天都山的山脚下。
梁乙逋牵着马,在侍卫们的扈从下,来到一座山峰上。
这个山上,有着一座庄严的皇家寺庙,名曰:法严寺。
寺中主持,早早的就带着全寺僧人在寺庙门口迎接了。
“阿弥陀佛!”
“贫僧恭迎国相。”
梁乙逋也是个虔信的佛教徒,连忙合十还了一礼。
然后在主持的引领下,进了这法严寺之中。
这法严寺可不仅仅是大白高国的皇家寺庙,也是梁氏的龙兴之地。
毅宗和大梁太后,最初就是在这里相遇、相识、相知的。
所以,从梁乙逋的父亲梁乙埋开始,梁家每次来天都山,都必然来此上香,祈祷佛祖保佑梁氏昌盛。
佛祖也确实对得住梁家人,年复一年的供奉。
真的是天佑梁氏!
如今,秉常已死,小兀卒才四岁不到,梁氏的太后垂帘秉政。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南边的南蛮死活不肯答应给梁氏一点岁赐。
别说和北朝一样的三百万贯。
就是一百万贯也不肯给。
他们只同意开始榷市,允许大白高国的青盐进入陕西销售,了不起在汴京城给大白高国多一个铺面。
这让梁乙逋大感失望。
嵬名家和其他豪族,这些日子来私下里,也都有议论。
所以,梁乙逋不得不一方面,笼络豪族贵族,吐出更多利益来安抚那些人。
另一方面,他也只能秣兵历马,在这天都山一带积蓄粮草,等待时机。
只等有了机会,就率军南下,狠狠的从南朝那边抢上一回,树立他的威信。
这也是党项的传统了。
胜利,可以抚平一切。
财帛可以安抚所有。
梁乙逋带着人进了大雄宝殿,早已有着僧人,准备好了信香。
梁乙逋持香上前,跪到蒲团上,对着那垂眉的佛像念念有词的祷告起来。
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侍从,急匆匆的来到了大雄宝殿前。
他看到梁乙逋正在祷告,连忙停下脚步,静静的等着梁乙逋祷告完毕。
梁乙逋却已经提前注意到了他。
他对着佛像再拜顿首,然后起身将信香插进香炉之中。
那侍从才慢慢走到他身边,低声禀报着:“国相,吐蕃河州大首领青宜结鬼章之子结瓦龊已被使者送到了行宫。”
梁乙逋狂喜不已。
他看向那庄严的佛陀塑像,躬身再拜:“信男梁乙逋,多谢佛祖保佑!”
结瓦龊是青宜结鬼章最喜欢的长子,也是其选定的继承人。
从去年十月开始,梁乙逋就一直在持续的和吐蕃的阿里骨联系。
奈何那阿里骨是油盐不进,无论他怎么劝说,也只肯在口头答应,只要大白高国对南蛮动手,他就会率吐蕃大军南下策应、牵制。
叫阿里骨送个质子来作为取信两国的凭证,他都不肯。
可谓是毫无诚意!
真要信了阿里骨的,恐怕回头,一旦战事不顺,阿里骨的军队,就不会南下,而是冲着兴庆府去了。
对此,所有党项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青唐的吐蕃六部,有一个算一个。
从温浦奇、李立遵到唃厮啰再到董毡以及现在的阿里骨。
全都是心肺被乌鸦啄出来吃掉的小人。
党项立国之前,就屡屡被其背刺、伤害。
立国之后,就更是被伤害的泪流满面。
特别是宗哥河一战,迄今依然是党项人所受到过的最大战败。
连景宗都差点折在了宗哥河。
追随出征的大军,十不存一。
所以,梁乙逋压根不信阿里骨的话,只觉得这个家伙两面三刀,是十足的阴险小人。
信了他的鬼话,怕是怎么死的都不清楚了。
就在僵持之际,代表阿里骨来兴庆府谈判的使团里,却有人悄悄的联络上了梁乙逋,以河州大首领青宜结鬼章之名,来和梁乙逋商量共同出军。
这让梁乙逋大喜过望!
青宜结鬼章,可是吐蕃六部之一的大首领。
虽然居于阿里骨之下,但本身实力不容小觑。
十余年前,正是此人在踏白城下,击败南蛮大军,阵斩南蛮大将景思立等,才止住了南蛮的扩张势头。
正是因为那一战,其名动天下。
哪怕南蛮的先帝,据说也曾因踏白城之败而叹息,不得已封其官爵羁縻之。
如今,其已是南蛮所封的甘州团练使。
但他对南蛮的敌视,在整个西北,是有目共睹的。
当年被其所杀的那个南蛮大将景思立的首级,据说就一直被他装在自己坐骑的袋子里,夸耀着他的战功。
对梁乙逋来说,若可以和青宜结鬼章同盟,就可以对南蛮的熙河路形成夹击之势。
青宜结鬼章攻熙州,他则打兰州。
叫南蛮首尾不得相顾。
于是,过去数月,梁乙逋一直和青宜结鬼章保持着密切的联络。
终于,在现在,这些联络结出了硕果。
青宜结鬼章将其长子,也是继承人的结瓦龊送来为质子。
诚意已经拉满。
梁乙逋对青宜结鬼章的怀疑和猜测,在结瓦龊被送到他这里后,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很清楚,对吐蕃人来说。
每一个成年的,且被选定为继承人的儿子,有多么难得。
不夸张的说,一旦有人,没有成年的继承人。
其部族必然大乱,各种野心家都会冒头。
特别是考虑到,吐蕃人在董毡死后,国中大乱。
阿里骨虽然将唃厮啰血脉斩杀殆尽。
但却有旁支,在其国中鼓噪、聚众。
其中尤以占据溪哥城的温巴溪,最为耀眼。
温巴溪乃是唃厮啰的哥哥扎实庸龙之后,也有吐蕃赞普的血脉,只是威望不如唃厮啰而已。
现在唃厮啰嫡系死的死,逃的逃。
温巴溪抓住时机,扯旗造反,根据梁乙逋掌握的情报,温巴溪的叛乱,就是被青宜结鬼章率军镇压下去的。
但温巴溪可没死。
他率部跑进了西南的群山中,并得到了当地吐蕃部族还有羌人的拥戴。
所以在这样的局面下,青宜结鬼章将他的继承人送来大白高国为质,诚意高的超乎想象了。
因为,一旦结瓦龊有失,青宜结鬼章好不容易得到的河南九曲之地,就可能被温巴溪重新夺回。
带着这样的喜悦情绪,梁乙逋当即下山,并在天都山的行宫里,看到了那位被送来为质子的结瓦龊。
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吐蕃人传统的圆领红袍,皮肤略微发红,一双眼睛非常明亮。
他看到梁乙逋立刻就抚胸说道:“结瓦龊见过大白高国国相。”
梁乙逋箭步上前,拉住他的手,热情的说道:“王子不必多礼!”
“王子是大白高国的贵客,也是我梁乙逋最尊贵的客人!”
对梁乙逋来说,结瓦龊的到来,等于宣布可以准备战争了。
用半年到一年的时间,积蓄力量、粮草,征调军队。
然后和青宜结鬼章同时发动对南蛮的战争。
大白高国打兰州,青宜结鬼章打熙州、河州。
定叫那南蛮,损失惨重!
……
马上就要到三月了。
向宗回骑着马,沿着古老的狄道前进着,他身边跟着几十个随他一起出城巡视的熙州官吏。
洮河静静向前流淌着,河岸两旁,数不清的木棉田,一望无际。
田里的木棉苗,生长非常旺盛。
那些从汴京城甚至是从岭南高价请来的,种过木棉的花匠、农夫,都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木棉在这苦寒的熙河,居然长的比在汴京、岭南都要好。
而且,这里的病虫害也少,杂草更少。
只需要注意堆肥、施肥,所有人都说,今年的木棉一定能丰收。
想到丰收,向宗回就忍不住舔了舔舌头。
小官家可是许了他,一贯钱一匹吉贝布的好处。
而,他已经问过了那几个从岭南请来的农民了。
他们都说,在岭南一匹吉贝布,大约需要四斤左右的木棉花。
而一亩地在岭南那边,可以出木棉六七十斤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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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河这里恐怕能到百斤,甚至更多。
当然要织成吉贝布,还需要去仔、纺纱、织布等繁琐的工序。
可这些事情和他有什么干系?
他只需要种出木棉,然后收获了,打包送回汴京城。
钱就直接可以送到他家。
向宗回在心里算了一下,他去年开垦了大约一万亩的土地,今年开春又开垦了五千亩。
因为受限于种子问题,今年只种了大概一万亩的木棉。
剩下的只能种些豆子、苜蓿、蔬菜一类的作物。
按照平均一亩最低木棉六十斤算,每亩地小官家就该给他15贯,一万亩就是十五万贯!
而他才投入了多少?
土地,是免费的,官家直接下旨允许他随便开垦。
劳动力?
除了从汴京、岭南请来的那些花匠、农夫,稍微贵了一点外。
本地的那些蕃人,低廉的可怕。
只要管吃住,一个月给几百个铁钱就够了。
而且他们根本不挑食,粗粮也能吃的很香。
向宗回的那一万亩棉田,现在雇了差不多一千多雇工,每个月的工钱加上伙食、盐巴、茶叶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开支,不过两三百贯铜钱而已。
这地方,也就是铁器贵了一些。
可偏偏,向宗回、高公纪两人管的东西里就是熙河路的铁器和都作院。
于是,铁器农具什么的,基本都可以成本价拿下来。
他们要是心黑一点,直接白嫖,也没有人能说他们的闲话。
大宋外戚就这样!
走到哪吃到哪!
汴京城的禁军,甚至敢把自己吃饭的家伙融了,然后换钱,回头和上面报一个损毁。
但向宗回和高公纪,都没有白嫖。
倒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有分寸。
小官家已经给他们这么多好处,再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吃相就太难看了。
而且,一旦被人查出来。
两宫的面子往哪里搁?
于是,这两个家伙在熙河路这么久了,一直都是不贪不占。
就连油水丰厚的买马事务,也很少去揩油。
搞得熙河路的官员以为,这来的不是两个外戚,而是来了两个当代包孝肃!
不过,时间一长,接触的久了,大家才发现。
这两位哪里是不贪?
分明是看不上那点油星。
人家带着熙河路的将官们,到处垦荒种木棉。
然后,慢慢的也有人打探出来了。
高、向两位外戚,来熙河,那是奉了旨意的。
旨意就是让他们来种木棉。
这是官家给他们的恩典。
一匹吉贝布,就给一贯钱呢!
再一打听,这些家伙也知道了,一亩木棉地,能种出多少木棉?
至少六十斤!
按照官家给两位外戚的价钱,每亩地的木棉起码可以卖十几贯!
于是,熙河路上下的武臣,都红了眼睛。
熙河六州,又冷又穷,每年能捞到的油水也不多。
除了战功赏赐外,就那么一点俸禄。
光靠俸禄的话,养家糊口都不够!
若是过去,大家伙捏着鼻子忍忍也就算了。
现在,两位外戚,带着发财的机会来了。
傻子才肯放过?
于是,纷纷围绕着向宗回、高公纪打起转来。
一个个都表示,只要两位国亲肯给俺们一个种木棉的机会,俺们一定听从两位国亲的号令。
毕竟,大宋武臣,都是很单纯的。
除了忠君爱国,奋勇杀敌外。
他们也就剩下了赚钱这么一个简单的私人爱好。
向宗回,高公纪被这些人缠的烦了,就答应了他们,等到今年的木棉收获之后,也分些种子给他们。
顿时,整个熙河路上下,向、高两位外戚,万家生佛。
不过,这也带来了另外一个问题——明年,若是熙河六州的将官们大家一起种木棉,薅汴京羊毛。
那人手恐怕就不够了。
六州的羌人、吐蕃部族加起来,也就那么不到百万人丁。
扣掉老弱妇孺,能用的青壮才三五十万。
这些人里有些已经是官府招刺的沿边弓箭手了。
还有些是大宋驻军里的骑兵、弓手。
剩下的人丁,根本满足不了大家发财的欲望。
搞不好,明年熙河路的工钱要涨。
想和现在这样了,一个月几百个铁钱就叫人干活的事情,恐怕不可能出现了。
于是,大家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西南方向的河州、湟州、岷州。
还有兰州对面的西贼卓罗和南、西寿保泰、静塞军等地。
一个个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寻到机会,就在向宗回、高公纪面前,开始暗戳戳的宣扬起西贼威胁论、吐蕃威胁论。
动不动就有人危言耸听。
就像现在,一个骑着马,跟在向宗回身边的武将低声说道:“经制相公,近来吐蕃温巴溪一直从逋部等地,与我河州、洮州等告警,言是溪哥城的青宜结鬼章,欲对我不利。”
“相公当在赵经略之前,多多提醒此事,以防西贼与吐蕃勾结,夹攻我朝!”
“是啊,是啊!”其他武臣,纷纷附和起来:“吐蕃邈川温溪心等也多有传警,都说吐蕃人和西贼在加紧勾结。”
“彼辈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啊!”
向宗回听着,笑了起来,道:“此等边事,自有赵经略筹划、决断,相关边报也送去了京师,天子和两宫慈圣,也自有决断。”
“尔等谨守边防,整训将士便可。”
他当然知道,最近十来天,大宋一直得到来自吐蕃内部的线报。
温巴溪从年初开始就几乎每天都会派人来通报——阿里骨要反!汉家阿舅边上要早做准备。
温溪心,也隔三差五会派人来通报——阿里骨反迹或许还不明。
但青宜结鬼章,却一直在备战,汉家边上应该警惕起来了。
一次两次的,向宗回或许还会放在心上。
可这么多次了,他早就脱敏了。
而前些天,阿里骨遣使到熙州,请求贡马入朝,并请求朝廷册封他为武威郡王后。
向宗回就差不多感觉,温巴溪和温溪心是在忽悠大宋了。
理由也很简单,这两个家伙都和阿里骨有死仇。
不过,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相关物资、武器的准备,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毕竟,万一吐蕃人真的和西贼联手了呢?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是向宗回这几十年的人生经历告诉他的经验。
当然了,他也只会做这些事情。
调兵、统军、作战和谋划,那是经略赵卨的事情。
他?
就是个来种棉花赚钱的外戚。
这一点,向宗回清清楚楚。
诸将官们,听着向宗回的回答,都有些失望。
他们可一直想着,怂恿向宗回或者高公纪,带着他们先发制人。
西贼那边不好搞,那搞一搞吐蕃也不错嘛。
过去,大家不愿去吐蕃那边,主要是因为那边比熙河六州还穷还冷。
赢了也赚不到什么,还要吃苦受冻。
可现在,大家都很想去吐蕃人那边。
主要是害怕吐蕃人虐待那些可怜的蕃、羌农奴!
都什么时代了?
居然还有人以人为奴?
实在不可饶恕!
必须解救那些可怜人。
将他们从死亡、饥饿、寒冷中解放出来。
可惜,向宗回和高公纪,是死活不肯松口。
至于那位真正掌控整个熙河军事大权的新任熙河经略赵卨?
他就更不愿意了。
赵卨是老将,最喜欢打的就是防守反击。
他老人家,现在忙着在兰州城修城壕和城外的寨堡呢!
大有一种,不把兰州修到让西贼看了碰都不想碰就绝不罢休的架势。
这样想着,诸武将就在心里叹息一声。
现在他们开始怀念起李经略。
李经略若在,肯定能谅解大家的,也肯定会带着大家去解救那些被吐蕃人奴役的可怜农奴的。
“朝中无人呐!”武臣们都是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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