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到庆寿宫时,庆寿宫内,已是熙熙攘攘。
来自宗室、外戚以及宰臣、元老家的命妇们,都已齐聚一堂。
大宋的除夕的节庆氛围,比之现代要浓郁许多。
无论是皇室,还是民间百姓,都是热热闹闹。
大人小孩,将会欢乐一整天,直到第二天天明。
去年,因是新丧,所以宫中没有庆典,就连传统的大傩也取消了。
今年,算是没有了那么多限制。
宫中也开始了预备庆典,不过赵煦不会参加就是了。
他是孝子,要自觉的远离这些东西。
在带御器械的御龙直们簇拥下,赵煦所过之处,命妇们皆躬身下拜,口呼‘官家圣寿’。
到了庆寿宫内寝之前赵煦便发现,这内寝的门楣上,已经被人换上了新的红纸帖子,其上书有:承天行化,四字楷书。
这帖子在大宋唤作:天行帖子。
大抵就是现代的春联之中的横批前身了。
说起来,大宋的除夕节庆活动,好多都传到了现代。
比如说,现代有送财神的。
而在大宋也不例外,每年除夕,汴京城中的商贾,都会提前准备好所谓的‘财门钝驴’和‘回头鹿马’等印刷品,馈送给老客户。
而现代人贴门神,春联、福字,大宋则会贴钟馗画像、天行帖子,换桃符。
现代有守岁习俗,会给孩子发压岁钱,而大宋也有馈岁活动。
现代人放烟花爆竹,大宋也有。
特别是今年,汴京城中一片硝烟弥漫。
烟花司的买卖,做的飞起。
仅仅是这几天,贾种民就报告说,已经卖出去或者被人预定了数十万贯的烟花和十七八万贯的爆竹。
就靠着卖烟花爆竹烟花司就能养起专一制造军器局下辖的火药司。
这还只是一个汴京城。
若将来,节庆放烟花普及到天下州郡。
那每年烟花司,靠着皇权特许,专营专卖的垄断行为,说不定单靠它一个,就能养活整个专一制造军器局,甚至还能顺便把军器监也包养起来。
不过,赵煦也知道,这只是幻想而已。
实际上根本不可能。
因为,只要有利可图,大宋的英雄好汉,就会铤而走险。
不过呢,这或许正是赵煦想要看到的事情。
烟花专卖的利润,是直供专一制造军器局的。
而专一制造军器局,则是赵煦嘴里亲口说过――皇考传朕,朕传子孙的产业。
那么,为了保护老赵家父子相传的产业,不被匪类所侵。
他这个官家,成立一支专门稽查、追捕的相关事务的机构,让他们去地方州郡,核查、追捕侵犯官家权益的匪类,是不是很合理?
而只要开了头,大宋版的国税局,就可以孵化了。
想着这些,赵煦人就已经走入了内寝之中。
一进门,一股浓郁的苍术味道,就扑鼻而来。
除夕烧苍术,这同样是宋人的习俗。
这是因为,宋代中医认为苍术可以去瘟除湿,而加上传统又认为苍术可以辟邪。
于是,除夕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烧苍术。
这就和端午节熏艾草是一个道理。
算是人民群众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朴素经验。
但有没有效?
赵煦就不知道了。
大概有吧!
再怎么说苍术的药用价值,哪怕在现代也是被承认的。
赵煦进了寝殿就发现,这内寝之中,不止有两宫。
包括他的生母朱氏在内的,先帝妃嫔都在。
此外,几个弟弟妹妹,也都在殿中。
而早在赵煦进来之前,女官和内臣们,早就将他到来的事情,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了。
故此,赵煦一进去,他的胞弟普宁郡王赵似以及已封为郓国公主的五妹、沂国公主的六妹,就已经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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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已经满了四岁,马上就要五岁的赵似,明显是长大了很多,也懂事了不少。
他弱弱的来到赵煦面前行礼:“臣弟给皇兄问安。”
而赵煦的两个妹妹则是盈盈一礼:“给皇兄问安。”
赵煦对着赵似平淡的嗯了一声,道:“十三郎终是长大了!”
然后就对着自己的两个胞妹笑了起来:“五娘、六娘,也是越长越可爱了。”
接着,他看向正抱着那个他最小的妹妹,排行第十,今年将将两岁的德国公主的朱氏:“都是母妃抚育之功,皇考若知,定然欣慰。”
对赵煦而言,如今的场面,确实是值得欣慰的。
因为在他的上上辈子,如今的这个时候,他已只剩下了赵似和如今被朱氏抱在怀中的十娘两个血亲了。
五妹郓国公主在元丰八年二月高烧急病,就医不及时夭折。
转头十月份,六妹沂国公主还是急病高烧夭折。
一年之中,他失去了两个妹妹。
其中一个,还是和他年纪相仿,与他关系最亲密,感情最好的妹妹。
但现在,得益于赵煦对太医局,尤其是儿科的重视。
他将钱乙以及钱乙的门徒,都招入太医局中。
有了这些儿科医生的帮助,不仅仅救回了五妹,连六妹也救了回来。
而这一切,只有赵煦知晓。
朱氏当着太皇太后和向太后的面,自然是不敢居功,立刻说道:“此皆是两位娘娘保佑拥护之功,吾只是做了些本分事而已……”
说着,她还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向太后的神色,直到发现对方神色正常,这才吁出一口气来。
赵煦没有接她的话,只径直走向了,在人群中孤孤单单的蜷缩在生母武贤妃身边的九弟赵。
“九郎……”他蹲下身子,看着这个被他特意选出来,表演兄友弟恭的弟弟:“见到皇兄,怎不行礼?”
武贤妃赶紧拉着赵给赵煦行礼。
赵煦微笑着扶起这个可怜的弟弟,问道:“九郎的眼睛,近来如何了?”
武贤妃低声道:“托官家的福,太医们常常来中看望九哥儿……”
“就是……九哥儿的眼睛,还是看不大清东西……”
赵煦叹息一声。
赵的眼睛,据他观察,眼角膜和眼球结构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能是当年的那一场高烧,烧坏了他的视觉神经,也可能是当年用药用猛了,让他的视觉细胞出现了不可逆的损伤。
总之,赵的视力,比起那些现代高度近视的大学生还要坏。
而且,还在不断恶化。
最终,他将在十二三岁左右,完全失明。
唏嘘两声,赵煦对武贤妃道:“贤妃且放宽心,我已经给太医局下了旨意,着钱乙等每隔五日给九郎诊脉一次……”
“纵使治不好,也该能稳住九郎的病情。”
“官家洪恩,臣妾谨谢!”武贤妃感动的拉着赵给赵煦谢恩。
赵煦摆摆手,道:“我是长兄,如今皇考升仙,我便合该照顾众兄弟、姊妹!”
于是,走向其他几个弟弟、妹妹,嘘寒问暖了一番,但却有意无意的略过被邢妃带在身边,如今已将近两岁,开始咿呀学语的十一弟遂宁郡王赵佶。
而所有人对此熟视无睹。
如今,在这皇宫大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煦这个皇帝哥哥对他的弟弟妹妹,基本都能保持一个友好态度。
只一人例外――十一郎,遂宁郡王赵佶。
不止如此,随着时间流逝,很多人都发现了,当朝的官家对于遂宁郡王的恶意,甚至已经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
譬如说,官家私下,曾问左右:“朕听说,当初十一郎出生的时候,皇考正在龙图阁中看那违命侯李煜的画是也不是?”
然后不等他人回答,就径直道:“看来,坊间传说十一郎乃李煜转世是真的了!”
诸如此类的言论,在宫中传的满天飞。
也让邢妃抚养的赵佶处境极为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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