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和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是上天赐予突厥人的“长城”,古往今来,中原人主动挑起战争,出长城作战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步利设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的朔方,五原,榆林,马邑都在突厥人或者突厥人扶持的势力掌控之下。张掖和武威两个方向,出长城后要先穿过数百里沙漠,然后才能看到草原,若姜万钧从武威和张掖出兵,很可能仗还没开打,就已经损兵折将了。
增援和补给也是一件麻烦事,而且容易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万一突厥人早有准备,以逸待劳,在沙漠边缘张开口袋,那大凉军非被包饺子不可。步利设绝不认为那姜阎王会如此不智,所以他猜测,如果姜万钧有什么行动,最大的可能是针对薛举或者南边党项人的。
基于这种判断,步利设越发的想不通。
他不知道该不该建议莫贺咄设出兵牵制一下那姜阎王,可是兵力少了没用,兵力多了又对峙不起,沙漠这道自然屏障反过来对突厥人也是有效的,想来想去等于是又回到了原点……
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姜万钧一手扶着额头,不知不觉他已经潸然泪下。
他以为自己应该会很尴尬,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借口。然而当真正见面的时候,有些东西触动了他。或许是怜悯,又或者是责任。
看着那个连名字都没有,一直被叫“丫丫”的小丫头,笨拙的给自己磕头,姜万钧的心理防线一下就被打碎了。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所以姜万钧当场便认下这“一家人”的身份。
“君上似乎还有些疑虑?”当姑姑的心智要更成熟一些,经历过人情人暖,自然感觉更敏锐。
“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姑姑还是称呼我万钧吧!过去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但我对你们的身份没有任何怀疑。要说疑虑,更多的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哥哥了,这让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姑姑知道,你需要时间,不过我想丫丫很快就会让你习惯的。”
“我信,这或许就是天意吧!上天对我不薄,你们的到来,填补了我内心的一块空白,我很开心。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变得完整了,否则就像一直在天上飘着,不踏实。”姜万钧真诚的说道。
“唉!以前的小皮猴子变得文绉绉的,姑姑都有点不敢认了,不过姑姑很欣慰。”姜氏忍不住打趣道。
“咳咳!人总是要成长的嘛!姑姑和丫丫暂时先留在宫里,等过些日子熟悉适应了再做打算。如果姑姑想要开始新的生活,我手底下可是有不少合适的……”
“呸,刚夸完你,讨打。”
“呃。”姜万钧打了个机灵,“姑姑,我小时候是不是总被你欺负?”
“没有。”姜氏矢口否认,但表情却流露出一丝得意。
长孙那边已经安抚好了丫丫,两人正说着悄悄话,见姜万钧这边姑侄二人聊得很开心也凑了过来。
姜氏说起了姜万钧小时候的趣事,姜家在北平郡算不得名门望族,但传承却是已经有千年之久,鼎盛时期族人有几百口之多,不过现在是彻底没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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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算起来,姜家与辅佐武王伐纣、建立周朝的“姜太公”有些因缘。当然,这已经无从考证,即便有关系,北平郡的姜家也是旁支的旁支的旁支。
虞夏之际,炎帝后裔伯夷曾经帮助过大禹治水有功而被封于吕地,子孙从其姓,因此得吕氏。吕尚乃伯夷后人,“姜”是吕尚的族姓,吕尚也叫姜尚,字子牙,姜子牙也就是后来的“姜太公”。
姜万钧对此不是很感兴趣,不过当他得知手上的戒指与“姜氏”一族有关时,顿时一阵错愕。怪不得,姑姑对他的身份没有任何怀疑,原来这戒指竟然是“姜氏”族人的身份象征。
不过姜万钧手上的戒指来历应该更神秘,比起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他至少也算知道了一点线索。
姜万钧很享受现在这样的时光,半卧在矮榻上,偶尔打个瞌睡。
丫丫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尽管之前她已经打量过多次,但那时候戒备大于好奇。现在不一样了,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
当年哥哥离开家的时候,她不到五岁,这两年来经历的事情太多,很多她都已经不记得了,父亲在记忆中是模糊的,母亲在记忆中也是模糊的,哥哥在记忆中只剩下零星的碎片。眼前的人一开始并没有让她感觉到熟悉,但在对方身上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大人的世界她还不太懂,可是这种安全感可以替代掉心中的惶恐和不安,让她觉得很舒服,所以她正在努力记住这种气息。
接下来几天,凉王府里变得热闹了许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河西,凉王,姜阎王,三个词成了人们讨论最多的词。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恨。
薛举将这三样都占全了,在得知姜万钧拒绝撤走红谷大营的驻军,还诅咒他守不住金城,薛举恨不能举兵攻之。底下人一劝再劝,这才打消了薛举出兵的念头。
天不怕地不怕的薛仁杲也不支持父亲对大凉用兵,太冒险了,一旦打输,金城都可能不保,到时候他们岂不是只能投降李渊?
以褚亮为首的投降派说:“从前赵佗以南粤归降汉朝,蜀汉刘禅也出仕晋朝,近代萧琮,其家族至今仍在,转祸为福,自古皆有……”
好一个“自古皆有”,别人投降,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效忠的对象,但是薛举父子投降,那便不能再称孤道寡,甚至性命都攥在别人手上,这对于已经尝到了“称孤道寡”的滋味的薛举父子而言,绝对是不能接受的。
“突厥和李渊已经结盟了,李渊答应突厥,突厥出兵协助李渊攻打我们,李渊只要土地和人口,剩下的都归突厥。陛下,是不可为,降了吧!投降大唐,可保薛家万年无虞。若是突厥人打进来,生灵涂炭啊!”褚亮痛心疾首劝道。
听到褚亮如此无耻的话,薛仁杲压制不住火气,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住口,李渊勾结突厥,反而成了我们的不是不成?”
以薛仁杲为首的主战派冲着褚亮怒目而视,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战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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