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宜人搀扶着万克弘的寡母安氏走到姜府正门台阶下,身后跟着两个全福人。
抬起头看着站在台阶上迎接她们的姜家亲戚,脸上堆起了笑容。
昨天夜里,姜府请媒婆去她府中报信,说表姑娘因沐浴受冻,一病不起,问万家是准备延后下聘礼的时间还是明日继续去。
葛宜人是个聪明人,哪里会不明白,定是表姑娘那里出了什么岔子。
可是,表姑娘出岔子和万家有什么相干?万家要得就是姜翰林的支援。至于表姑娘好不好,这有什么关系?别说她生了病,就是只剩一口气,她也会劝安氏将柳紫嫣抬进门。
万克弘就是抱着牌位也得和柳紫嫣成亲!
葛宜人甚至阴暗地在想,若是表姑娘突然死了,姜府是不是得再送一个姑娘来赔礼?听说刘宜人还有一个堂妹叫翡翠,今年才十岁,只要刘宜人肯嫁,万家就是再等四五年也等得。
她连夜派人去找安氏,令她照常准备聘礼一事。今日天没亮时,她就坐着轿子去了万克弘家,路上就听到姜府传来府里有人得伤寒的消息。
禁不住微微一笑,“这刘宜人还真是能狠下心来!”
刚刚说了这句话,心里又惆怅万分。刘宜人能狠心是因为姜翰林在后面撑着,只看姜翰林回到家后一步没踏入表姑娘的院子就可以知道刘宜人在他心里的份量。
若是自己的丈夫也能如姜翰林一样?自己也能闹上一场。
可惜……
因今日是柳紫嫣过聘礼的日子,为了替她撑门面,雪梅特意将所有的亲戚都请了来。虽是姜府里传出了伤寒的消息,可是却不能降低亲戚们对这件事情的热情。早早地来了姜府。
堂屋里,以董宜人和刑氏为首,俩人坐在上首,王秀儿站在刑氏身后,旁边坐着吴馨儿和叶飞霜。
黄老爷子和黄家主母坐在下首。黄秋成和芳兰站在后面……
眼看着姜府请来的亲戚这么多,尤其还请来了杨大学士的长孙媳妇。这可是天大的脸面,喜得葛宜人使劲掐了掐安氏的胳膊,使了一个眼色。
宾主分别见了礼又寒喧了一番,葛宜人没见到雪梅出现,不由得问道:“怎不见刘宜人?”
刑氏便呵呵地笑。“她呀,这几天操劳过度,不小心动了胎气,今日正躺在**上养胎。还托我向你们说声对不起,求你们原谅呢。”
“怎么会这样?严重吗?”葛宜人脸色变了变。一听到雪梅也病了,不由得紧张起来。
有些话她没敢和安氏讲,更不敢和安氏说柳紫嫣的小心思,生怕安氏因为这个嫌弃柳紫嫣。如今雪梅病了,那定然是为了柳紫嫣。
她将这样的儿媳妇塞给安氏,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不严重,不严重。最稳定”刑氏笑得云淡风轻,“不是甚大病。就是我闺女害怕今天是她表妹的好日子,她一个动了胎气的人不好来主持,怕冲撞了什么。将来万一因为这个日子过得不顺畅。岂不是……啊,哈哈哈……”
听到这里葛宜人松了口气,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哪能呢?这日子都是一步一步的往下过,过得好不好,那是自己过的。哪能就此怨别人?再说了这怀孕可是大事,动了胎气一定要好好休养。这事即是由两位长辈出面,那是断断出不了错的。还望刘宜人安心养胎。等今日这聘礼过完了,明日我和我嫂子再过来看望。其实按说应该现在就去,只是……”
刑氏忙笑道:“今日不方便,不方便,正该明天!”
听了刑氏的话,安氏的心中更是感激,觉得姜家人真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替她们考虑到了。暗自下了决心,将来定要好好待柳紫嫣,不教她受一点委屈。
见到她们两方都在替对方说话,万家请来的媒人不由得心中生喜。这亲事办得越顺畅她的收入就越高,她只是来回跑了几趟,就收入十几两银子了。
忙笑嘻嘻地将万家的聘礼单子递给了姜府的媒人,“两位宜人看看,这是万家的聘礼单子。”
姜府的媒人又按地位高低,先将礼单奉给了董宜人。
董宜人接过只随便看了一眼,见到上面有几百两银子和几百亩地就交给了刑氏。都知道万家穷得叮当响,根本就没有什么聘礼。再说,姜家又不图万家的聘礼才嫁表妹出去,所以这聘礼只是走走过场罢了。董宜人并没有将这几百亩地当成一回事,几百两银子对她来说不过就是几日的花销罢了。
可刑氏接过礼单一看,却愣住了,连忙抬起头看向了葛宜人。
这和说好的礼单不一样啊!
葛宜人气定神闲的端起了一盏茶,报之以微笑。
这礼单当然不一样,万翰林和她可是想了好几夜,把他们家里的家产取出一部分凑数,又另添了几百两银子。虽说将来这钱和地就归了万克弘所有,可是万克弘肯定会发达起来,何必吝惜这么一点家产?
眼看着姜家的人拿到聘礼单子时的表情,葛宜人就觉得好笑。
难道你们真的认为万家是一点家底也没有吗?
她旁边的安氏则是将头深深的垂下,满脸羞愧。儿子成亲,她这个当娘不仅拿不出钱财来娶媳妇,反而要族弟的帮助,族弟不仅出人出力还要出钱。明年儿子去迎岳父岳母骸骨一路上就需要族弟家的人照应,现在下聘礼和以后娶亲,都是族弟一力承担。
虽然她心里对葛宜人有那么一两分的不满,觉得她过于市侩,可是想想她对自家的付出,只觉得心中全是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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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家的礼书,两位宜人看看。”葛宜人身后的两个全福人都是万氏族中的人。此时见到姜府的富贵和体面,战战兢兢的走上前。
董宜人再次笑着接了,又递到刑氏的手中。
前院厅堂里正在交换聘书和礼书,后院也陷入了忙乱中。
柳紫嫣非要坚持着出侧院去拜见雪梅。
看守侧院的人哪里敢让她此时出去,万一她跑到前院胡闹一顿。她是表姑娘主母自然不敢责罚她,可是主母却敢责罚她们。
不论柳紫嫣怎么哀求,几个看守门户的婆子只是木着脸当没听到,不理睬她也不回她话,只是挡着她不给开门。
柳紫嫣急了,抬起手就往院门上拍去。这时看守她的一个婆子才闲闲地开了口,“紫嫣姑娘还生着病,且歇歇吧!此时前院正为姑娘的喜事在办着宴席,闹得大了让前面听见不好。太太又为了姑娘病倒在**上,姑娘纵是不念太太的好。也得念太太肚子里的,那可是姜家的后代。”
柳紫嫣听得一怔,蛾眉倒蹙,眼泪不由自主落了下来。
妹喜叹了口气,轻轻托住了她的手臂,“姑娘,咱回吧!”
柳紫嫣摇了摇头,低头示意她取自己袖中的几张纸。妹喜无奈。只得自她袖中取出,塞到了院门外。
少顷,外面的婆子又将纸塞回。任这几张纸飘飘荡荡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嗤笑道:“紫嫣姑娘还是歇着吧!咱们姜府可是守规矩的人家,做不出私下传递信物之事。”
柳紫嫣一怔,将泪水一收,赫然而怒,这哪里是信物。明明是她写给雪梅的信,怎么就变成不规矩的事情?
转过头。掐了妹喜一把。
妹喜皱了皱眉,忍着疼痛道:“好教几位妈妈得知。这是我们姑娘写给太太的信,几位妈妈好歹送给太太可成?”
话音未落,却听到院外的婆子哼然出声,“这时知道太太的好了?当初怎么就忘了你的来历?太太抬举你那是太太的抬举,就怕有人不守规矩,做出恶狗扑食之态。这话也不对,就是养条狗还知道冲太太摇尾巴……”
“你胡扯什么?”院外的几个婆子急忙打断了这婆子的话,几个人一个捂嘴一个架胳膊,将她从院门前拖了出去。
柳紫嫣泪水潸然,仰面而泣。
她怎么就没看出这些婆子这么无耻?当初从她这里收银子时,可是一个比一个说得好听,不过是关了两日,就敢这样对她?
却又听到门外的婆子被人越拉越远,可是咒骂声却声声入耳,“真当自己是什么好东西?她算个啥?不过就是被公子捡回来的破烂货罢了。我闺女在她院里侍候了这么久,没得好处就算了,这会倒是要把命丢到里面。她这个当姑娘的可有一句暖心的话没有?如果不是她造孽,我闺女能会因为侍候她染上风寒?叫你们说说,我做了什么孽?我可就这一个闺女呀,她要是死了谁给我养老送终呀……”
妹喜抬头怔怔地望了柳紫嫣好一会,才垂下双眸,看向地面上自己那拖得长长的影子。
小丫鬟和她这两天一直在侍候柳紫嫣,今天早上小丫鬟觉得身体不适,强撑着给熬了药,还没到中午就病倒了。
嘴里一直说着胡话,说她不想死,不要死。
院里的人都吓坏了,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柳紫嫣的房间,都以为她是真得了伤寒。
可是,柳紫嫣连一句问候的话也没有,在她心里,只有姜恒,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妹喜实在害怕,中午就偷偷将那丫鬟得病的消息传了出去,让她老子娘赶紧往里面送药。
想到这里,妹喜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寒颤,觉得身上冰冷。
自己不会也得病了吧?
转过头,却看到柳紫嫣犹如风中残荷般摇摇晃晃的,只哭得梨花带雨。不由得轻叹一声,将手托在她的胳膊下,努力忍着晕眩感。
“姑娘,咱回吧!”
柳紫嫣似是没听见,猛地扑到了院门上,用力拍打了几下。
嘴里啊啊有声!
院外没有人应声,反倒有人燃起了鞭炮。鞭炮的硝烟混合着艾草的味道,一直往柳紫嫣鼻子里钻去。
柳紫嫣大叫一声,仰面朝天倒了过去。
“瞧这府里的下人真是没规矩,径自放鞭炮呢?这可不行,打扰了亲家吃饭,来人,快叫他们别放了……”正在堂屋里待客的刑氏抬起头往侧院方向看了一眼,笑盈盈地吩咐身边的人。
“府里的姑奶奶就要出嫁,这可是大喜事,下人们欢喜也是应当的,你何苦扫他们的兴?让他们乐呵去吧!我若是你呀,还得赏他们呢。”董宜人脸上也带着笑,若有若无的看了刑氏一眼。
四目相对之下,俩人皆露笑意。
“是极,是极,可千万不能处罚他们。”葛宜人和安氏也互视一眼,站起身来劝刑氏。
“行,就看你们的面子……”刑氏还没说完,突听得嘭的一声,一个二踢脚冲上了天,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
片刻后,堂屋里充塞了大笑声。
葛宜人更是笑得弯下了腰,“刑家大娘,这下人们怕是偷听到咱们谈话了,这是变着花样向您老讨赏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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