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有个大财主,唯一的大财主。
他叫孙喜旺,这么俗气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没文化的土财主。
但他家里有良田百亩,一年中同时给他家打长短工的就有上百号人。
最让人羡慕和嫉妒的是,他居然娶了六个老婆,而且长得还都很年轻漂亮。
我一一都见过,因为从学堂回到家后没过多久,孙喜旺就成了我的东家,我也成了给他们家帮工的年龄最小的放牛郎。
初次逃离那所破旧的学堂,我就像一只逃脱牢笼的鸟儿,彻底敞开怀抱、展开双翼自由翱翔。
有时候在外面野一天,饭都顾不上回家吃。实在饿急了才回到家里,扒上几口饭,扔下碗筷又往门外跑。
如此没过多久,父母对我的担心越来越严重。
孩子不上学堂也就算了,说明他天生没那个读书当官的命。
这要是天天野在外面疯跑,万一再结交了坏人学坏了,那这一辈子可就完了。而且天天野在外面,越来越难以管教。这样下去是绝对不行的。
可是因为我年龄还小,让我去给人帮工或者学门手艺,似乎都还早了点。
老爹倒是想让我跟他学打铁的手艺,最起码长大了将来能混口饭吃。
但我们娘俩都坚决不同意。
俺娘是觉得打铁的活计太累,我身子骨还太弱。不是有那句话吗?打铁还得自身硬!我还在长身体的阶段,软胳膊软腿受不了那份罪。此事需从长计议。
而我心里的真实想法是:累我倒不怕,关键是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生命安全,要尽量远离老爹的那一双大手才是上策。
我都担心自己还没学会打铁的手艺,倒被他那一双大手给打残废喽!
避之唯恐不及,还天天跟着他屁股后面转,这不是自己没事找事吗?
老实说,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欠揍!真的一点儿都不!
商量来商量去,父母最终托人找了孙大财主,没想到他竟然一口答应了。
于是我成了他家的放牛郎。
放牛这个活计逍遥自在,一点也不累。牛饿了会自己找草吃,只需要我费点心别让牛跑丢了就行。
而且我也听过牛郎织女的美丽传说,心向往之。
万一哪天飞来个织女看上我呢?岂不是又是一桩人间佳话?
父母本来也没打算指望我干点什么补贴家用,就是想给我找点事儿做,别让我心太野了。
初次见到孙大财主对他印象还挺好的。
一张油光发亮、胖乎乎的大脸盘子,脸上还总是笑眯眯的。都传说为富者不仁,我却觉得未必。
起码他没有用鄙夷的目光从头到脚地打量我,比那位教书的吕先生强多了。
混熟了以后,有时傍晚我牵牛回来,他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故作神秘的笑呵呵招手道:“小官,过来过来。猜猜我手里是什么?猜对了就奖给你!”。
在我胡乱猜完之后,他就会突然摊开大手,像变戏法似的将手里的一颗水果或数枚干果塞到我的小手里,然后心满意足地昂首挺胸、迈着方步踱到一边去。好似完成了什么伟大的壮举。
我并不讨厌他。
我觉得他至少有一点比我老爹强:来了这么久我没见过他打自己的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
因为娶了六个老婆,他孩子自然也是少不了的。那些少爷小姐们不管犯了什么错,他顶多瞪两眼呵斥几句就完事儿了。
我倒并不羡慕这一群少爷小姐们,他们除了比我吃的好点,穿的鲜亮点,不用干活之外,简直是一无是处。
我曾经试着跟一个比我高半头的小少爷聊过几句,发现他到了我们这个岁数竟然还不会打架、上树掏鸟窝、不会下河游水。那在我的心目中就是一个典型的废物点心!
只会蔫头巴脑的跟着吕先生背诵那难懂的臭长古文能有什么用呢?
说到打架我想起来俺娘与我那打铁的老爹比,对我的教育还是有区别的。
俺爹是只要我打架,不管我有理没理,也不问是谁先动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我一顿再说。
俺娘就不一样了。
那还是我来东家放牛之前,自由放飞的那一段日子里,忘了何故我与三个半大孩子动起了手。他们仨人高马大,都高我一头,而且力气也明显比我大。
我真打不过他们,三十六计走为上,我撒丫子走人跑路,一口气跑回家里,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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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个家伙竟然追到我家门口,嚷嚷着让我出来。
我低声怯怯地告诉了母亲,想得到她老人家的同情,帮我出面摆平。
谁知俺娘半天没吱声,过了一会儿愤愤的望着我说道;“人这一辈子,宁可成匪才,也不可当奴才!你也算是个小男子汉了,就那么贪生怕死?谁欺负你你打回去就是了!”。
在她的一激之下,我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转身冲出屋门,在院中随手抄起一根扁担就杀将出去。
那三个愣头愣脑的家伙,见我手中拿着长长的武器,杀气腾腾地冲了出来。随即吓的四散奔逃,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俺娘还挺够意思的,事后既没有骂我,也没有将此事告诉我老爹让他揍我,算是帮我遮掩过去了。
这一日黄昏,我牵着吃饱喝足的牛回到东家,将牛在牛圈里栓好,正准备起身回自己的家,忽然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在不远处的黑影里,东家大财主孙喜旺正粗手笨脚地强搂着自家一个叫冬梅的丫环。
冬梅似乎并没有开口呼救的意思,而是脸上挂着奇怪的笑意,手舞足蹈,半推半就。
乖乖,都娶了六个老婆了,连个小丫环也不放过。看来东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呢!
我身小力薄,当然不可能振臂一呼、一跃而起,来个英雄救美什么的。
我心里面压根也没打算那么做!
只是内心十分好奇,弯腰屏住呼吸,打算再多看两眼。
片刻之后,冬梅似乎放弃了所谓的挣扎,顺势倒在东家的怀里,小脸红扑扑地微闭双目,一副喝醉了酒假装晕过去的样子。
我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东家张开大口,向冬梅的小嘴儿狠狠咬了上去。
冬梅似乎并没有吃痛的感觉,最起码没有叫出声来。
只见她似乎并不反感,甚至张开了小嘴迎了上去。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成年男女的亲嘴吗?会是什么感觉?我无法想象,决定回头找个人一起试试。
眼见东家十分笨拙地抱起了冬梅,进了一间厢房,随手把门关上。又等了一会儿,我便从牛圈里钻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回家了。
这件事我没敢告诉任何人,包括父母。
我怕问了或者说了,会莫名其妙地招来一顿暴打。
但从此之后我有了一个小小的心事,那就是大人亲嘴到底是什么滋味?找谁来一起试试呢?
没过多久,我便物色到了一个自认为合适的对象。
她就是与我同龄的小桃,我们村里一个老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跑着玩的小女孩。
她拥有一张娃娃脸,长得不难看但也算不上特别漂亮。
这天放牛的时候,她正好来找我玩。我们愉快的玩耍了一阵子,我便突然迎面抱住了她,像东家对丫鬟冬梅那样猛然亲了一下她的小嘴。
随即我便放开了她。
我抬起右手,用手背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好像没什么感觉呀?!”。
好歹小桃既没有哭闹,也没有即刻转身逃跑。而是也学着我的样子,抬起右手用手背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我有感觉!”她忽闪着两只大眼睛,镇定地望着我说道。
“哦,什么感觉?”我强烈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
“你吃大蒜了,嘴里味儿很重!”。
我点了点头,毫不避讳地坦然承认了。
“假如你以后要想亲我,就不要再吃大蒜了!长大了我也愿意嫁给你,替你生一堆小孩子。只要你能一直对我好。”
小桃的这句话深深地感动了我。
我差点就拉她同时跪倒在地上,搂土为炉,插草为香,从此结为异姓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只可惜她是个女孩子!所以我没那么干。
小桃长大之后,并没能嫁给我。
而是被其父母逼着远嫁他乡,据说嫁给了一个痨病鬼,只因为他家境比较富裕。
更不幸的是,小桃遇上了一个凶恶的婆婆,在婆家她受尽了各种折磨、凌辱,最终只落得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客死他乡。
而我那时已经离家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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