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工业区，基本都是服装厂，一眼看过去，几乎每一层都挂着一块牌子。

都是“某某制衣厂”

到了这里，陆汉生大概知晓王厂长前后所有的套路了。

虽然谈不上放长线，钓大鱼，但是能够做一番布置，也算有心了。

两人跟着王厂长上了其中一栋楼，楼层不高，七层楼，还装了电梯，不过是货梯，不准人员上去。

王厂长指了指电梯，豪气道。

“看到没，那是电梯，你们没见过吧，高科技!”

在徐富贵艳羡的目光下，王厂长带着两人走楼梯上了四楼。

一进四楼，刚到厂门口，王厂长就凑到两人耳边，郑重开口道。

“两位，我事先说明，我们厂是准备做外销的，是和老外签了合同的，所以厂里的货，是不准卖给其他人的，所以这事，我们不能大张旗鼓，只能偷偷进行，你们懂吧？”

徐富贵一副“懂王”模样，连连点头，表示懂。

陆汉生笑而不语，微微点头。

王厂长总觉得眼前这大个有些不入戏，但是也没多想，继续开口道。

“等下，我就带你们参观一下厂房，款式就按我们刚刚在档口看到的款式采购，价格我也给你们坦白了，就五十元一套，放心，我们是正规厂，等参观完了，我们去你住的宾馆签合同，一切都按正规程序走!”

确定细节后，见两人没啥意见，王厂长这才满意点了点头，带着两人便往厂房走。

一走进厂房，迎面便见到一排排缝纫机，还有各种设备，远点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裁床，断布机等等。

一眼看过去，各种设备有数百台，人来人往的工人，缝纫机踩得飞起，无数哒哒的踩踏声在耳边回荡。

一眼看过去，全是一张张有些青涩的脸庞，大多都是女工，偶尔有男工搬着布匹脚步如飞。

徐富贵看到这一幕，被震惊到无法呼吸，小心翼翼跟在陆汉生身后，连脚步都不敢迈了。

陆汉生也被这一幕惊住了，这才是老板们最好的时代。

十几年后，他回国后，曾经也准备搞服装，当时去过比这还大的制衣厂，但是里面的场景，和这完全不同。

那时候，大部分制衣厂，几乎有大半机器停摆，只有最忙的几个月才全面开工，工厂门口常年写着招工招牌，老板们一边要到处寻找订单，一边到处找熟练工。

而现在，农村还有几亿农民工等待走出家门，随着经济腾飞，服装行业进入爆发时期，订单根本不需要出门，工人也根本不需要贴啥招工广告，只需要在内部发一个通知，这些工人的姐妹一窝蜂就能来上班。

只要年满十八岁，初中文化，手脚勤快的女工，压身份证，压两个月工资，住宿没有空调，睡上下铺八人铺，新员工前三个月只能拿基本工资!

就这样的条件，无数少女想方设法想进厂，年龄不符合，借表姐堂姐的身份证，初中没毕业，搞一个假证，只为了一份工作。

陆汉生脑海中思绪乱飞，一旁王厂长还以为这两个土包子被震惊到了，脸上笑容满面，随即也不理会两人，大步朝工厂里面走去。

陆汉生也没跟过去，带着徐富贵左右看看，也没人阻止。

实际上，要是陆汉生没重生，只是一个从新海来羊城，准备采购的普通人，估摸着还真被王厂长唬住。

像陆汉生这样大摇大摆在人家厂里参观，要是对这个行业不熟悉的人，大致会觉得这是王厂长人家的面子。

实际上则是，这个行业，几乎每天都有客户主动找上门来合作，很多档口老板，自己做不过来的时候，就会寻找这种制衣厂下单。

还有一些大客户绕过批发档口，自己找服装厂合作下单，这种情况太多了。

正是因为进进出出的客人太多，一般你进去参观几分钟，还真没人理会。

当然，要是有人主动接触你，并且带你参观，那王厂长的身份不是暴露了？

这点，王厂长自然也想到了，这不，他很快便找到一个管事的，笑着和对方指指点点，随即朝陆汉生这边笑着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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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富贵连忙也笑着举起手，和对方打了招呼。

这不，双方关系算是圆回来了。

王厂长这一行，最大的能力，不是设计骗术，而是胆子要大，很多骗术其实事后分析很简单，但是却还是很多人上当。

很多人和陌生人见面，第一次都很拘谨，很多东西都不敢开口询问，这本来是国人的优良传统，但是在骗子眼里，这是国人最大的漏洞。

抓住国人爱面子，对陌生环境拘谨的心态，直接开大。

王厂长也没和对方聊太久，陆汉生甚至已经猜出对方在聊什么，大概是介绍自己是开档口的，这次带朋友来，准备来看看，如果看中，双方可以合作云云。

对于这种不确定的客户，一般管事的也不会多搭理，但是随便参观参观，也不会阻止，这种谈合作的，每天都有，真心想谈的，大多都会进办公室去找老板谈，这种只想看看的，大概率是货比三家。

对这样的客户，这些管事的，基本是不主动，也不驱赶。

王厂长谈完后，笑着回到两人身边，随即豪气开口道。

“看到没，我们厂每天都能出上千套衣服，说实话，要不是我们有缘，你们这种小单，我们真不会接!”

徐富贵连连点头，随即连忙拍马屁恭维。

王厂长一副厂长姿态，带着两人参观了十几分钟，甚至还当着女工的面，拿起一件半成品，指着上面的某种工艺，对着女工指指点点。

这十来岁的女工，也不知道王厂长是谁，还以为自己真做错了，连忙低头认错，拿起那件半成品就开始整改。

一旁徐富贵还傻乎乎凑到陆汉生耳边道。

“陆哥，这王厂长对员工好严格呀，他们厂的货品质看上去还不错!”

陆汉生笑而不语。

参观完了后，王厂长带着两人走出厂房，随即下楼，三人一路聊得很开心。

返回宾馆路上，王厂长一边询问陆汉生准备采购多少数量，一边商量交货细节，甚至还拿出合同，开始一字一句讲给两人听。

比如签完合同，两人就要先交百分之五十定金，确定三天交货，三天后，陆汉生拿着合同去工厂拿货，到时在付剩余金额。

王厂长谈起合同，显得很正经，逐字逐句念给两人听。

如此正式的谈合作，徐富贵觉得是很好的学习机会，听得很认真，很多不懂的问题，也当即询问出来。

王厂长也不藏私，有问必答，一副和谐话语。

细节谈得差不多了，王厂长在最后采购数量上微微停顿一下，不经意间抬起头朝陆汉生询问道。

“你们准备采购多少件？”

陆汉生故作思索片刻，才开口道。

“一千件吧!”

听到一千件这个字眼，王厂长拿笔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此时眼中平静，脑中已经在飞快计算。

一件五十，十件五百，百件五千，一千件五万，百分之五十就是两万五。

“发了，发了!”

强忍颤抖的双手，王厂长在上面写好数量金额，最后放下笔，很郑重开口道。

“合同我草拟好了，等下到你们宾馆我们就签字。”

徐富贵连连点头，陆汉生嘴角上扬，点了点头。

三人很快下了车，王厂长或许因为激动，脸上有些潮红，或许察觉到自己有些着急了，他深呼吸一口气，这才开口道。

“中午喝酒有点口渴了，我去买三瓶水，你们等一下先!”

见王厂长跑去对面便利店买水去了，徐富贵眼里全是崇拜，开口道。

“陆哥，你看人家，这才叫专业呀！”

陆汉生没好气白了对方一眼，从口袋掏出烟，点燃，轻轻吐出一口，笑着开口道。

“的确专业，这堂课，应该足够记忆深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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