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报！卖报！惊天大新闻，维新变法失败，同光帝遭幽禁于瀛台；谭、林诸君子喋血街头；康、梁等人逃亡天涯，或前来租界寻求庇护……”
赤脚的少年报童一边小跑，一边高声喊着。
“小四，给我一份报纸。”
买菜路过的许珺叫住报童，拿出铜板，买下一份《盛中时报》。
她虽然识字，却不看报纸，这是专门给陈神生买的。
自从拜入三合鹰爪门门下，生活稳定下来了，陈神生便养成了每天看报的习惯。
在通讯信息蔽塞落后的时代，报纸是为数不多的，能够了解时事动态的窗口之一。
知道师兄爱看，许珺就每天买来。
至于买报的钱，都是少女在日常里省衣节食地抠出来的。每天一份，积累起来，可是一笔数目不小的额外消费。
“师兄，这是今天的报纸。”
进门后，许珺把报纸放到木桌上。
此时的陈神生已练完功，洗漱了脸面身子，他拿过报纸，认真看起来。
当看到刊登在上面的头条新闻，不由眉头一挑：大清朝，看来快要亡了。
许珺坐在边上择菜，偷瞄到他的神态细节，开口道：“师兄，听说京城出了大乱子，死了很多人。”
“嗯，以后可能更乱。”
“那会不会波及到申城来？”
“肯定有影响，往后出门，得更加小心注意。”
许珺“哦”了声，不再多问。
她并不清楚时世变局，也不了解那些党派之争，更不知道维新变法是什么。
外面的世界太大，太乱，少女不敢轻易涉足。
她和父亲相依为命，最大的愿望是守着武馆，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到了如今，心房中除了父亲，又悄悄地装进了另一个人……
下午，有客登门来访。
是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高个儿，目光锐利，不苟言笑的样子。
许珺认识的：“郭伯伯，你来了。”
“小珺，你阿爹呢？”
“阿爹出门去了。”
“啊，那可真不巧。”
“武伯伯在家里，我去请他出来，你先在厅上坐一下。”
“好。”
一会之后，武守山拄着拐杖出来了：“老郭，你找老三，可是有事？”
老郭全名“郭强”，乃是三星螳螂拳的坐馆，与武守山、许有田两人向来交好，颇有些交情。
其看了看武守山，暗叹口气：明眼人都看得出，武守山已经日暮西山，命不久矣：
“我今天来，是想邀请老三去助拳。”
武守山又问：“哪一家？什么样的事？”
郭强答道：“还不是虎头馆的老周，这厮出去喝花酒，与人争风吃醋，起了纠纷，对头是快刀会的双刀俊。双方约定，今晚去南门巷讲数。所以老周叫了我和老乔，又让我来请老三一起去。出场费照旧，五块大洋。”
武守山摸了摸下巴稀疏的胡须，沉吟起来。
一边是武馆，一边是帮会字头。而有了诸人助拳，虎头馆这边的声势大涨，明显占据了上风。
一般来说，这样的场面基本打不起来，主要是谈，四四六六，讨个脸面彩头。
郭强干咳一声：“既然老三不在，那我告辞了。”
“且慢。”
武守山一抬手：“老三不在，但有徒弟在，不如让他代替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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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
郭强一怔。
许珺很机灵地把陈神生带了进来。
打量了一下陈神生，郭强搔搔头：“武兄，老周要请的是老三，换了别个，他可能有意见。”
开玩笑，请个毛头小子去助拳，岂不是叫人耻笑？
武守山呵呵笑道：“你别看阿生年少，他入门时间虽然不长，可已经尽得真传，前一阵子，一招便击败了隔壁的大弟子苏振。”
郭强：“……”
混元太极馆是个什么成色，行内人都是门清，至于所谓大弟子，更上不得台面。
故而陈神生击败苏振，说明不了什么。
武守山看出了他的犹豫，继续游说：“老郭，我家就这么一个徒弟了，日常多在馆内自个练功。我希望他能走出去，见识一下世面。至于别的，按照规矩来做即可。不管出什么事，我皆无怨言。”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郭强不好意思再推诿：“既然如此，就让他来替吧。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看住他的。”
“多谢了。”
武守山又叮嘱陈神生几句，不外乎“低调行事，莫要强出头”，诸如此类。
陈神生都应下了。
他早就想出去找门路赚钱，分担一下武馆的经济压力，这趟去助拳，即能赚钱，又有机会实战，一举两得。
事不宜迟，两人就出发。
许珺送到门外：“师兄，我做好晚饭，等你回来吃。”
郭强说：“小珺，我们去助拳，自有晚饭吃的。”
许珺笑了笑：“那就等师兄回来吃夜宵。”
走在路上，郭强见陈神生虽然年少，但举止沉稳，身形轻捷，不禁有所改观，开口提点：“阿生，你是后辈，等会到了地头上，该吃吃该喝喝，不用说什么话。依照我的经验，今晚打不起来，就站在那儿，便能把钱挣了。”
“呃，这样呀，那好的。”
陈神生倒有点小失望，他更想打。
不打起来，哪来的实战机会？
郭强是老江湖，瞧出了端倪，不由地一撇嘴：年轻人气盛，初出茅庐就想着靠一双拳头扬名立万，却不知江湖险恶。
打打杀杀，难免损伤；和气生财，才是正道！
……
“伯父，隔壁那小子出门了。”
混元太极馆内，阿汤兴冲冲地进门禀告。
苏庆明面露喜色：“终于舍得出门了吗？他往哪去了？”
阿汤回答：“看样子，是往外面去的。”
“好！太好了！”
苏庆明一拍手。
在九州道不好动手，可到了外面，就不同了。
“对了伯父，那小子是跟三星螳螂拳的郭坐馆一起走的。”
“郭强？”
苏庆明一愣神，随即喃喃道：“难不成是那件事？郭强来找许有田，找不到人，于是找了他徒弟代替……肯定是了。”
阿汤疑问：“伯父，你说的什么事？”
苏庆明哈哈一笑：“总之是好事！啧啧，这下有好戏看了，都不用咱动手，那小子就得折了去。真是天助我也。”
阿汤听得糊里糊涂的，不过他知道自家伯父认识不少三教九流之辈，向来消息灵通。
听话里的意思，多半是陈神生要触霉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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