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皇宫,外墙河。
一个人头突兀从河水里冒出来,可见是一颗光秃秃的脑袋,然后它靠向岸边,攀爬着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
“噗……魏明!”
孙不二瘫坐在岸上,大口喘着气,那气息里带着血丝,随雨水坠落。
雨滴打在他的脸上,令他露出既愤恨又惊惧的神色,他竟然败了!他竟然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太监手里!
“魏明,我绝不会放过你。”
孙不二略微恢复气力后,就一步一步往皇宫的角门走去。此时他衣衫破碎,冠冕早已丢失,露着锃亮光头。
可是就算如此,他依然是京城里的铁阎王,角楼侍卫无一人敢拦。
“瞧,那不是孙司主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这是被人打了吧?”
“嘘,你不要命了,听说前面的漓河上发生了宗师之战,是孙司主带人围攻天魔宗宗主赵元圣,想来是败了。”
“我听说的版本怎么不一样?据说是巡夜司的魏司主也去了,他与孙司主之间起了争执,然后是孙司主输了。”
“嘘,都别说了!”
“……”
角楼上的侍卫们低声交谈。
五觉灵敏、真武境的孙不二立即紧紧握住了拳头,这群杂碎……
大雨落在他的身上,依稀可见体表有晶莹的,宛如细鳞一样的颗粒覆盖成全身套甲,将雨水全部挡在外面。
这是真武境的妙用。
他重伤之后,还保留最后的尊严。
哒、哒、哒……
就在这时,前方响起雨水砸落在伞面上的声音。孙不二豁然抬头,只见前方的道路上立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说是高矮,其实他们不过差了半个头,实际是一老一青年两個人。
“干爹,我们在这里等谁呀?”
黄祥侧着身子,为曹悬梁撑住伞,还没有看到来路上的孙不二。
老太监今天的脸色格外沉静,向前努努嘴,说道:“要等的人来了。”
黄祥侧眼一看,惊道:“孙司主!”
然后,他就急忙捂住了嘴巴,扭头假装没看见,谁不知道这是位活阎王,自己要是冲撞,就是死无全尸的份。
但是,他假装没看见,孙不二却看见了他们,一步步地走过来。
扑通!
这位位高权重,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清正司司主跪在了地上。
“老家伙,魏明是你的徒弟吧?”
孙不二满是怨恨地问道,“我认出来了,他的奠基功法乃是金针渡体功,这是你的不传之秘!为什么!?”
“为什么当年我哭着跪着求你传我金针渡体功,你不肯传,最后还是我趁夜偷了秘籍,但你现在却传给他!”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偏心!对上官鹤如此,对魏明也如此!你究竟记不记得,我!孙不二才是你的徒弟!”
他双手张开,仰天跪在皇宫偏僻的道路上,任由雨水灌满了脸颊。
黄祥握伞的手有点抖,问道:“干爹,他……他竟然是您的徒弟?”
曹悬梁皱着脸上的纹路,浑浊的眼神落在孙不二身上,叹道:“是啊,杂家一辈子只收过一个义子和一个徒弟。当然,你不算。可他们全背叛了杂家。”
黄祥一怔,原来不止上官鹤,就连这位清正司司主也是他的传人。
“背叛?”
孙不二闻言笑道,“曹悬梁!若非你不肯教我武功,我又怎么会背叛伱!你明明掌握太阴明王经和金针渡体功两门天品绝学,可是你看看你传了我什么?”
他摊开手掌,自嘲地笑道,“一门惊神刀,一门龙王拳!不过是地品,哦对了,还有一门阴罗功,你还好意思说这是你改编自太阴明王经的奠基功法!”
“这阴罗功不过是摆在尚武监里,人人立了功就能学的垃圾罢了!若非你如此对我,我又怎么会给上官鹤下药?若非我下药,你又怎么会败给他?”
陈年往事被他一句句揭开,曹悬梁身躯一颤,只觉得内心刺痛。
当年,上官鹤天资出众,武道进境一日千里,得传天品绝学《太阴明王经》,于是孙不二妒忌,要学另一门。
可是曹悬梁知道,他虽然天资也属上乘,但是并不适合这两门功法,于是就婉拒了他,祸根由此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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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不二悄悄偷了《金针渡体功》的秘籍,暗中修行,同时在上官鹤的饮食里下了慢性毒药,毁了他的根骨。
等到曹悬梁发现的时候,一切已经迟了。上官鹤由此蹉跎数十年,直到十三年前,才得以破开武道第九境。
这比他正常的天资,足足晚了近五十年。上官鹤也在这些年里,与他们二人渐行渐远,登上尚武监的高位。
孙不二也已经长大。
毁道之仇不共戴天,于是上官鹤打算对孙不二出手,曹悬梁不得不出面阻止,于是诸多矛盾在这一刻爆发。
他们在宫外凉山决战。
饮了孙不二毒酒的曹悬梁大败亏输,被上官鹤失手打断了经脉,毁了气海。一代绝强武者,彻底跌落凡尘。
三人的关系也从此断开。
无人再知晓,那传授上官鹤和孙不二武学的老者,沦落在宫里扫地。
“孙不二,杂家在你年少时就与你说过,你不适合金针渡体功。你用内气化针,从内部反刺穴位,逆练玄功,更是错上加错,你现在……信了吗?”
曹悬梁语重心长地问道。
“错?”
孙不二仰天笑道,“我何错之有!若非你不肯教我,我又怎么会逆练金针渡体功!又怎么会败给一个魏明!”
“曹悬梁,我既败,无话可说!但要让我认错,这辈子都不可能!”
曹悬梁气得手腕直抖,终究一甩手,背过身去:“孙不二,你冥顽不灵,自负天资绝顶,不弱于人。好,杂家给你个机会。小祥子,你去与他赌一赌!”
黄祥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松开伞,提步走到孙不二身前。那伞却诡异地悬浮在半空,并不落下。
“这天上的雨水在十息过后,就会变成夺命的利剑,你们可以用尽一切手段去躲,但是这些利剑终会杀一人。”
曹悬梁背对两人说道,“活下来的那个,就是杂家真正的徒弟。”
“……”
静立在不远处的楼顶上,观望众人且操控着雨伞的上官鹤微微一叹。下一刻,他手腕向前一翻,雨落如利剑。
“这踏马真玩命?”
黄祥愣愣站在原地,像是吓得傻了,但是心脏却噗通噗通地跳动,身体里仿佛流淌着沸腾的血液,兴奋极了。
孙不二咬住牙,拖着重伤的身体,用尽全身的手段去躲避那利剑。
须臾,雨剑插满地面,鲜血沿着水流的方向,往远处蜿蜒流去。
黄祥这才回过神。
“你看,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费尽心思去求一件事,却未必如愿。而有时候,你只要站着不动,就能如愿。”
曹悬梁深叹一口气,迈步向远方走去,“还愣着干嘛,撑伞!”
黄祥急忙追上,接住伞柄。
身后只留下一路血雨和两处未被雨剑锋芒射穿的区域,平整,显眼,那正是孙不二与黄祥原本站立的地方。
兜兜转转,命运从未离去。
直到走出许久,曹悬梁才轻声问道:“我给了你机会,你为什么不杀他?”
撑伞的黄祥茫然道:“为什么要杀他,他不是干爹的徒弟吗?”
曹悬梁静立住。
渐行渐远的楼顶上,上官鹤像是自语道:“我与他的恩怨,你已经代他偿还过了。废了即可,何必杀他。”
“只是我与他的恩怨已了,你与我的恩怨又何时了结?呵……”他轻声笑着,“曹悬梁,我等着你来杀我啊!”
说完,他转身隐入茫茫雨幕。
老太监全身颤了颤,提起脚,仿佛有千斤重,“吧嗒”踩在水坑里。
“干爹,您稳一点。”
“呵呵,老了啊……以后改口叫师父吧。惊神刀想不想学,我传你啊!”
“我不是学武的那块料啊,我又不是明哥,您传啥我就学啥吧!”
“你资质不差的,勤快点,将来学成了,替杂家杀一个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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