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邵家的书房出来时,陆鹏也是皱着眉头一副犯愁的样子,屋里的老邵脸色更是阴沉沉的,连送客的话都不想说了。
邵宁将陆鹏送出门,待周围无人时,迫不及待地道:“别装模作样了,搞到多少?”
作为大孝子,看着他爹的表情就知道事情顺利。
陆鹏伸出一掌,邵宁瞪大眼睛,惊喜道:“五百两?”
陆鹏再晃了晃手,也不瞒他:“五千两。”
这可能是最轻松的借钱了,基本上都是老邵在给他灌鸡汤,提额度,谈人生,他就只负责摇头叹息就行。
最后除了借到五千两银子,还有三百石粮食。银子是老邵私人所出,粮食则是由州里拨出来,老邵看起来还是有点本事,不至于被谢宗白压得什么都做不了。
钱和粮都立下了借据,一年后归还,老邵确实是个铁公鸡,肉痛得不行,咬牙切齿地喊了个一成利息,陆鹏也随口就答应了。
虽然老邵薄情寡义、表里不一,但他对陆鹏还是不错的,不管人有什么目的,至少又送美女又送钱,真的够意思了,让人挣点利息怎么了?
“五千两!”邵宁听得瞪大眼睛。
“怎么?心疼了?”
“不是!”邵宁震撼地扳手指算了起来,随后惊叹,“花语楼最红的头牌才五两一晚,这能连睡她三年了!”
陆鹏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这么算是吧?
说起来邵宁这小子真是个奇葩,一点官二代富二代的气质都没有,连眼皮子都这么浅。
邵宁惊叹了一会却又立刻拉他:“走走走,现在有钱了!”
陆鹏忙道:“下次一定!”
邵宁便真信了,叮嘱道:“那我下次来找你!”
回到县衙,陆鹏将现今衙里的大小吏役,全都召集起来。除了顾潭秋外,只有四个吏员,都是极少数没依附于谢家的。
至于差役,和谢家的牵扯相对要少一些,因此没有缺那么多。
县衙差役分为三班:皂、壮、快。蒋班头带的就是快班,俗称快手。
每班本各有十余人,同样也有缺役。
此外,还有大牢里的狱卒,管仓库的掌库,加起来也有十数人到场。
总数四十人左右,这就是安远县衙如今的全部人手。
至于那些缺席的,陆鹏已经是决定了,那些人就让他们永远缺下去好了。
真当我安远县衙是菜园嘛?
众人都巴巴地看着他,不知道新太爷召集大伙儿做什么,这可是以往罕有的情形。
有人便在心里暗自嘀咕,不会是没收到孝敬,要公开索要了吧?
便抢先叫起苦来,四个吏员中一个便哭丧着脸叫道:“县尊老爷,这县里的薪俸已经好几个月未实放了!我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三岁的小儿饿得日日叫唤,求老爷垂怜!”
他这一开头,其他人也都乱哄哄地跟着叫嚷起来。
有人喊着家里老母亲病重的,有的人说全家好几月没尝过肉味的,甚至还有人说已穷得卖掉房子露宿街头的,听着一个比一个惨。
陆鹏不禁直皱眉,顾潭秋凑近低声道:“相公,这近来数月,县里都是入不敷出,许县丞做主,初时以财货相抵,后来只发些条据,称待相公你到任后再发放……”
靠!陆鹏不由暗骂,对那许龚的印象更坏了几分。
不过他今天其实本来也就是要凝聚一下人心的,轻轻咳了一声,顾潭秋忙起身将正在叫苦的众人喝住,好一阵才让场面安静下来。
陆鹏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掠过,平静道:“诸位的辛苦,本官心里也是知道的。不过诸位身在县衙这么多年,应该比本官更了解如今的情形。诸库空虚,钱粮俱无,你们叫我一个新来乍到之人去哪里给你们发薪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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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这位新太爷也是两袖清风的来上任,人又年青,油水都没捞到半文,又岂能解决眼下的问题。
便有人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陆鹏摇了摇头,却是长叹道:“但本县既为一县之尊,诸位的困苦又岂能熟视?唉,迫不得已之下,本县只得将家慈生前留给我的一块玉佩,以及此来离京时,圣上御赐的一柄宝剑都送去当铺,换了一些银钱……”
他在这里只管胡说八道,众吏役听得都是目瞪口呆。除了陆鹏外,这年头没人敢拿皇帝御赐这种事信口开河,尤其他还真是从京里出来的官儿,是以人人信以为真,已有人忙不迭地哭叫道:“老爷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顾潭秋目瞪口呆,他跟着陆鹏这几日来,既没见过什么御赐宝剑,也感觉这县尊相公的性格绝非如此,不由脑子里乱嗡嗡的,其他众人却是个个感动涕零。
陆鹏便瞪了顾潭秋一眼,这家伙别在这里装什么聪明人,随即便站起身来,趁热打铁,慨叹道:“诸位不必再劝!这是本县的责任,自会一力担当!本县从不薄待下属之人。从今日起,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凡是替我做事的,人人都有重赏。明日到卯先放应有薪俸,再发一份赏钱,诸人皆有!”
话音刚落,满堂都是欢呼感恩效忠之声,听着好似人人皆愿为陆太爷效死。
顾潭秋愣了一会,连忙也加入其中,这时陆鹏却忽然点了他的名字:“这些天来顾押司跟随我多有辛苦,本县如今便升他做个令史。”
顾潭秋讶然抬头,那其余几个吏员却是另一番心情。之前顾潭秋去迎接这新任县尊,又跟着被迫卷入种种事端,他们在旁边看着还多有幸灾乐祸。但如今一看这新县尊竟然这般豪气,而且明摆着拿顾押司当了亲信,只羡慕得他们眼红不已,暗自后悔。
也有人好奇道:“老爷,这令史是何职务?”
历来快速凝聚人心的方法就是提拔和赏罚,陆鹏看着顾潭秋和蒋班头似乎都是很想进步的样子,就决定拿他们立个榜样。
不过真要提拔时,研究了一下却是有些为难。这县里的吏员还真不好提升,管理这些吏员的就是主簿,安远县没有主簿,依陆鹏的性子他就提拔顾潭秋当主簿得了,但可惜做不到。
主簿是官,宋朝的官和吏泾渭分明,从吏到官是一个极为艰难的过程,俗称“跳龙门”,绝大部分吏员一辈子也别想混成“官”。
所以陆鹏干脆搬出个“令史”的职位,这是他随手查到的一个京官里类似的职位,县里是没有的。
他点头道:“问得好。这令史便是主管六房诸事,为众吏之首。”
几名吏员更是羡慕不已,这所谓的令史不就是“主簿”换一种说法吗?虽然不太合制,但人家陆县尊连官家都如此青眼,他摆明要抬举顾押司,这岂不是天大的机遇?恐怕过不了多久,甚至能借着这股风连龙门都跃过去了!
顾潭秋呆了片刻,好一阵才回过神来,见陆鹏笑吟吟地看着他,不由得热泪盈眶,拜伏在地:“小人此生追随相公,永世绝无二心。”
陆鹏笑道:“潭秋言重了。”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以示嘉慰。
随即又向众人宣布,升蒋班头为都头,统管三班。
蒋班头顿时大喜,乐得一张嘴直合不拢来,朝着众弟兄哈哈大笑,其余两班的班头也各自羡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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