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脸说着又要张牙舞爪地扑过来,那白衣姑娘秀眉一扬,冷冷地道:“唐英白!”
她俏脸一板,整个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陆鹏都感觉心里没来由一虚,那小圆脸更是一下子就老实了,站在那里捏着衣角嘟嘴不语。
“陆知县,其实……”白衣姑娘转身陆鹏,只说了几个字,就蹙起秀眉,挥手道,“算了,麻烦死了,青儿你来说吧。”
她这么一声说出来,陆鹏才注意到床尾竟然还缩着一个小姑娘!之前情绪太过紧张竟是没注意到,看年纪和小圆脸差不多,却是怯生生的,闻言乖巧地行了个福礼,向陆鹏羞怯地低声道:“见、见过陆知县……”
陆鹏一边听着这小姑娘讲述,一边心里飞快地思索。
现在他的处境其实是占着上风,毕竟对方显然是有求于他。而且由于昨晚那场巧遇,他事先猜到这姑娘的身份,没有露怯,以至于对方还以为他是真的陆明风,这就更有利了。
想明白这一点,陆鹏就安心地听着这小姑娘细声细气地讲述。
这白衣姑娘姓奚,本来小姑娘只说了姓氏,白衣姑娘却是大大方方地在旁边道:“没什么不好说的,我叫奚晓月。”
乖巧的小姑娘是奚晓月身边的丫环,叫做青儿,小圆脸则名唤唐英白,是奚晓月一个叔父的女儿。
至于几人的来历,青儿先是细声细气地问道:“官人可晓得余玠大帅么?”
陆鹏听得一怔,随即点头道:“那自然是久仰大名的。”
即便没穿越到这时代,余玠这样的名将只要对宋朝历史稍微了解一些也是知道的,何况他亲自来到此时,更是常常听闻余玠的大名。
余玠是抗蒙名将,主持川中军务,修筑钓鱼城等防御体系,多次击退蒙古大军,可以说是名满天下。但在十多年前,此人已是病故了。
病故只是对外的说法,而朝野轰传,都说他是服毒而亡的。
许多人都说他是被贾似道逼死,但这显然是很荒谬的,余玠死时贾似道还并未拜相,甚至未入朝,当时尚在镇守两淮,又哪有可能逼死余玠?
但贾似道新政以来,天下沸沸扬扬,无人不反贾,各种黑锅丑闻不要钱般往他头上扣,却也不多余玠这么一桩。
陆鹏诧异道:“你们……和余大帅有关系?”
青儿轻轻点头,柔声道:“余大帅,即是我家小姐的外祖父。”
提及余玠,连那小圆脸唐英白也规矩严肃起来。青儿声音虽然轻柔,说话却是条理分明,继续往下说,很快陆鹏就渐渐明白了原委。
原来余玠之死,却是卷入到朝廷权争之中,宰相谢方叔与赵葵不和,因而迁怒到与赵葵关系密切的余玠身上。余玠被逼服毒自尽后,其旧部悲愤不已,欲往临安刺杀谢方叔为其复仇,但恰逢蒙古大军又至,念及余玠遗训,只得暂时放下仇恨与蒙军交战。
贾似道为相后,与谢方叔交恶,便欲利用此事攻击对方。他找到时任大理寺丞的余玠独子余如孙,但余如孙却不肯卷入权争之中,贾似道一怒之下将余如孙也害死了。
余玠旧部更是悲愤无比,他们在余玠的女婿,即奚晓月之父奚洪轩的带领下潜入临安,做下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最后在名臣李曾伯的帮助下,奚洪轩孤身入见皇帝赵昀,讲述了余玠父子的冤情,最后赵昀下诏平冤,追复余玠的官职。
但奚洪轩却是落入了贾似道的手中,因为有余玠旧部这样一支奇兵,加上皇帝和朝野舆论,贾似道没敢再加害奚洪轩,而是将其秘密囚禁起来,以要胁余玠旧部。
奚晓月为了救父亲,和众人费了无数心力,才打探到奚洪轩竟是被送来了偏远的钦州以避人耳目。
而在赶来的途中,他们恰好遇上了同样来钦州的陆明风夫人安氏。唐英白之父唐久诚定下计策,便扣下安氏,冒充陆夫人进入钦州,本意是以此挟制这安远知县,以便利用其打探消息救出奚洪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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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夫人千里迢迢地赶来,安远知县竟然能将其丢下不管,将近大半个月不回县衙。奚晓月只能一边装病,一边悄悄在钦州城打探消息,只是这么多天过去,却始终没有任何奚洪轩的线索。
陆鹏听这青儿讲完,心里暗暗称奇,这也是挺有意思的一段故事了,中间加点料,可以编成老精彩一段书了。
他沉吟道:“那奚小姐的意思,是想让本官帮助你打探令尊的消息?”
奚晓月站起身来,拱手作礼,声音清朗地道:“正是有请于陆县尊,若能救出家父,陆县尊日后凡有所命,我等必任君驱驰。”
陆鹏忙道不敢,却是不禁又多看了她一眼。
这姑娘本就生得清丽脱俗,却又有一种不同于这时代寻常女子的气质。她这拱手行礼,以及言谈举止均是男儿的作派,一股英气扑面而来,倒真不愧是将门虎女。
他沉吟了一会,缓缓道:“我家夫人当真没事吧?”
奚晓月道:“县尊请放心,我和安姐姐却是一见如故,她和我三婶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写书报于我三叔,让他将尊夫人送回来。”
陆鹏忙抬手道:“不用,不用。”这陆夫人的事还是先不用急的好。
他低头沉吟不语,几个姑娘都妙目深注地看着他。
好一阵后,陆鹏开口道:“本官也是极为敬仰余大帅,奚小姐这番孝心也是难得,自然是愿意出一分力的。只是你等却要依我三个条件。”
奚晓月颔首道:“陆县尊请说。”
陆鹏道:“第一,你们想来也知道现今钦州的局势,刚刚平定大乱,如今局势未稳,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本官。奚小姐你冒充了我家夫人这么些天,就请继续冒充下去,免得引来猜疑。我家夫人亦可暂时先留在贵处,等到救出令尊后再换回来。”
奚晓月听了沉吟不语,旁边的唐英白却叫了起来:“你这狗官,不是看我姐长得好看,别有图谋吧!”
陆鹏不由愕然,他内心其实是想暂时让那陆夫人晚到一天算一天,最好是让钦州兴盛起来,走上正规后再向其坦白。
奚晓月蹙眉道:“英白休得胡说!陆县尊堂堂君子,岂是这样的人。再说安姐姐可比我好看多了。”
她转头向陆鹏道:“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你不担心安姐姐么?”
陆鹏心里暗道惭愧,想那陆夫人千里迢迢赶来,没见到丈夫不说,还被莫名其妙扣了起来。但他也没办法,毕竟自己是假的啊,换成真的早去接来了。
他只能说道:“我会写一封信去向她说明情况,让她安心。”
奚晓月点头道:“如此便行,第二呢?”
陆鹏向那唐英白看了一眼,说道:“第二就是这小丫头,以后不许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动手动脚。”
唐英白瞪大眼睛,叫道:“你这狗官,谁是小丫头了?你……”
奚晓月冷冷地看过去,唐英白顿时闭上嘴,嘴里叽哩咕哝,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一条请放心,英白此后一定会尊敬县尊的。”
陆鹏点了点头,又道:“第三,你们那边的行动,以后一定要先告诉我,不可擅自行动。”
奚晓月干脆道:“好。”
她干净利落地答应下来,随即问道:“但你真有把握么?这些天我们找寻了好久,却是一点眉目也没有。”
陆鹏微微一笑:“奚小姐请放心,本官心里已有了些计较。”
他一听那青儿讲完,就想到了周宏义,以这位的身份呆在钦州本就奇怪,更别说他之前的一些情形就透露出是在监守一名要犯。陆鹏觉得十之八九便是那奚洪轩了。
但具体要怎么做,却还得从长计议,他先好好想想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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