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勉强抬眼看去,是一个比狄仁杰还矮小畏缩的家伙。
他意兴索然地指着对方:“一粒米赔一文钱,你吃了我一碗米,起码赔一贯。”
白嫖不成反被嫖,来俊臣都快哭了。
但他的鼠眼骨碌一转,立刻有了主意,甩开大汉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嘿嘿,我赔,我赔!
“我在西市看见,有人在低价贩售高昌国的国宝!小官人若能低价买入,高价卖出,所得何止一贯!”
“哦,我知道了。”李明摊开小手掌,“钱呢?”
来俊臣开始习惯性地耍无赖了:
“我不管我不管!你已经听见我的消息了,算我赔给你了!而且你赚到钱也要分我一半!”
李明呵呵一笑:“你跟我耍赖皮?”
来俊臣看着来者不善的大汉,脸色一下子煞白。
他急中生智,闭着眼睛大喊:
“只要别打我,我愿意为小官人当小弟!鞍前马后,听你差遣!”
李明被他逗乐了。
“这么怕打屁股?行吧,念你年纪还小,放你一马。叫什么名字?”
明明比我还年幼,装什么大人……来俊臣腹诽,但面上非常恭敬,学着大人的样子,行一个最近时兴的叉手礼。
“小的姓来,名俊臣。”
什么宁采臣……这是李明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则是:来俊臣,嘶~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但又不知道哪里熟……
“明哥,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千万别被他迷惑了!”狄仁杰立即上奏。
看到狄仁杰,李明立刻想起来了——
哦哦,那个来俊臣啊!武则天手下最有名的酷吏,擅长诬告和酷刑,作《罗织经》。
嗯,看书名就知道什么成分。
成语“请君入瓮”就是来自这货,考公行测还考到了,所以李明有印象。
历史上,这位带恶人诬陷已经当上宰相的狄仁杰谋反,几乎把一代名相迫害至死。
这两货,还真是刻在血脉里的深仇大恨啊……李明有些哭笑不得,对正义感满满的未来宰相说:
“我自有分寸。”
恶人还需恶人磨,来俊臣这个带恶人就是这台磨。
李明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往来无白丁,还真就缺一根通下水道的搅屎棍。
将来或许能发挥奇效。
“以后你没事可以来我店里。”李明对来俊臣点点头,“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意外捡到一张长期饭票,来俊臣的鼠眼都快笑没了:
“好咧小官人!”
他唱个喏,拔腿就跑。
未来的狄宰相失望地闭上了眼,但不再多说什么了。
现任的房宰相却冷不丁和来俊臣搭话:
“小人,你刚才说,看见有人在卖高昌国宝?”
“对,就在这条街对面的拐角!记得赚钱分我一半!”
来俊臣抻脖子喊了一句,便像下水道的老鼠似的,一溜烟跑没影了。
高冷的面瘫老头突然对市井无赖感兴趣,李明有些奇怪,半开玩笑道:
“房相公,没想到你还与来俊臣之流为伍。你想罗织罪名陷害谁,方便告诉我不?”
房玄龄的身体微微一顿,不搭理这胡言乱语的小屁孩,和家仆交代几句,便起身离开。
老房还真想去捡漏?
李明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大摇大摆地跟着房玄龄。
房玄龄当做没看见,顺着墙根,一路来到了来俊臣指示的地点。
一眼就找到了那厮所说的“高昌国宝”。
因为过了拐角,一整条路都是摆摊卖古玩的贩子。
李明呵呵了。
就这“秘密情报”还想诈老子一贯钱,无赖就是无赖。
什么?你说是我先拿一碗粥诈他一贯钱的?
我这是做慈善,慈善的事,能叫诈么?
房玄龄脸色一变,表情立刻生动起来,仿佛真的是一个来捡漏古玩的老头。
真是好演技……李明暗自感叹,跟着老房逛起了古玩一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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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感觉就像回家一样,街边全是摆摊老头,地上一块布,手里一杯茶,逮个冤种吃三年。
只能说,某些职业是千年不变的。
房玄龄在其中一个摊位前停下。
摆摊老头斜眼一瞥来客,估摸着这老登应该是个能狠狠爆金币的二百五,有气无力地说:
“都是我家传下来的老物件,爱看不看。”
这死出,还真有点世外高人的感觉。
李明觉得自己就像在看年年鉴宝,白布上的“出土文物”有的像上周的,有的像随堂的,还挺齐活。
要是还有一盏印着仿宋GB2312字体的“康熙年间制”瓷碗,那就真盖了帽了。
李明正自娱自乐地想着,房玄龄眼睛一亮,笑嘻嘻地拾起一盏覆满土的铜器,瞪大了眼睛仔细瞅,兴致勃勃地问:
“店家,这怎么卖?”
上钩了。
“官人眼光真毒,这是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本来不想卖,但老伴重病,儿子结婚,我们穷人家留不住宝贝。只出有缘人,起码这个数。”
卖货老头比了个手势。
“拔万钱!”
房玄龄笑而不语,用手指去抠爵表面的浮土。
啊不是大哥,铜镍合金带点铅,摸多了不长个啊……李明看得直呲牙。
渐渐的,那“老物件”露出了崭新的青铜表面。
“你爷爷的爷爷是高昌国的麴智盛?”
老头立刻局促起来:
“这……我也不知道是啥啊,反正这东西一直在我家……老友,真是老物件!我还能骗你?既然没缘分,你不要就算!”
老头伸手来抢,被房玄龄轻轻挡开。
“这是爵,高昌王室以酒祭祖所用的爵。”房玄龄笑容不变。
“这爵本是一对,怎么到你手里只有一个了?你从哪里偷的?据《贞观律》,偷盗番王礼器,斩立决!”
被真正的老江湖一通威胁,卖货老头立刻服软了:
“这东西是……是我从一个西征军士手里收来的!”
“军士?”房玄龄眉毛皱起。
“真的!我也没必要替他隐瞒,只是个普通士兵,我确实不知他姓甚名谁!”
房玄龄的脸色快速变幻着,就像夏季的阵雨,立刻恢复平静,变成了平常的模样。
他扔下几个碎银子,扭头便走。
卖货老头被莫名敲打一顿,又莫名捡了银子,人都懵了,磕头拜谢:“官人发财!官人发财!”
李明也没比那人好多少,莫名其妙地跟着房玄龄往回走,几次想问,但都开不了口。
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好别惹房玄龄。
还没走出这条街,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
“明哥?”突厥商人执失步真朝他招手,“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想问的。”李明停下脚步,特意和有些可怕的房玄龄拉开距离。
“怎么,你海鲜生意也做不下去,改折腾假文物了?”
执失步真的老脸一下子就红了,难为情地摸摸后脑勺:
“真是啥都瞒不过你啊……明哥,现在正是入行的好时机,咱俩干他一票如何?”
就你这行业冥灯的体质,整个太极宫都不够赔的……李明礼节性地应付:
“我会考虑的。你怎么觉得现在适合干这行?”
“因为最近从西域进了一批好货!”执失步真压低声音:
“听我在草原的二哥的表弟的连襟的邻居说,唐军在高昌王宫劫掠了不少好器物,进价很便宜!只要稍微做个旧,就能几倍卖出去!”
你丫连高昌国被灭了都不知道,安敢在此饶舌……
李明对消息真不灵通的突厥商人回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草草告别便要追上房玄龄的步伐。
一转头,不知什么时候房玄龄已经站在他身边了,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执失步真。
“兄弟,你说唐军将领纵兵洗劫高昌王宫?”房玄龄微笑着问。
多了位热心听众,执失步真的劲头一下子就上来了:
“嗯呐!我表兄的堂弟的邻居的嫂子亲眼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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