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封建糟粕!必须彻底批判!”
秘书省,小学。
李明同学照例(?)在课堂上,对新来的先生作妖。
而随着他的一声炮响,他的同学们,大唐根正苗红的小将们也十分精神地参与进来:
“没错!要把你打倒在地,踩上一万只脚!”
刚上任的小学老师、出自河东裴氏中眷房的裴行俭,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这幅场景。
这位高宗朝文武双全、威震安西、新一代以“理”服人的礼部尚书兼检校右卫大将军。
现在还只是个二十岁出头、刚离开弘文馆的小小文士。
他哪里见过这幅战天斗地的阵仗。
更糟糕的是,今天房玄龄轮空,韦待价休沐。
没人制得住这帮出身高贵的兔崽子。
他生怕真被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将们拖进牛棚,瑟瑟发抖地看向教室的角落,这场风波的肇因——
一位楚楚可怜的小公主。
晋阳公主李明达,陛下最宠爱的女儿。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裴行俭惆怅地回忆道。
好像是他发现,在挤满和尚头的小学教室中间,赫然坐着一位姑娘。
男女大防,授受不亲!
裴行俭根据儒家教条,礼貌地请这位公主离席。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是本宫错了,不能因为舍不得离开雉奴哥哥和小明弟弟,就坏了圣人先师立下的规矩……”
李明达低着头,泪眼闪烁。
裴行俭的心都快碎了。
几十年以后,在他临死的病榻上,每每回想起这一幕,他也还是会垂死病中惊坐起,万分懊悔地抽自己耳光:
我真该死啊!
“是……是在下冥顽不化,子曰有教无类,公主殿下有一颗求学圣贤书的心,善莫大焉,在下一定欢迎您一同研习探讨……”
李明达立刻小雨转晴,满心欢喜地坐在李治和李明中间。
“我们今天学什么呢?”
李治忍不住扶额:
“你开心就好。”
他是个隐藏深度妹妹奴。
在过去,许敬宗他们上课也不带李明达,李治颇为不满。
看着妹妹寂寞的表情,他几次涌起掀桌子的冲动。
但为了维持“乖宝宝”的人设,他硬是忍了。
还好,还有个李明。
这厮一如既往的蛮不讲理,第一天就强硬地把李明达带到了教室。
而房先生只当没看见。
他不方便干的坏事,李明替他干了。不想当的坏人,李明替他当了……
“啧,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隔壁桌传来尖酸的嘀咕声。
皇十三子、赵王李福也来上小学了。
因为父皇的命令是“所有未出阁的皇子”均于小学就读,所以李福也被这波不明AOE波及,痛失小灶。
吃大锅饭的这几天,他度日如年。
被小学独特的“学习”氛围吓得不敢吱声。
此时,他发现李治正看着自己,便向难兄难弟寻求赞同:
“皇兄,你说是不是?李明这小人与李明达这小女子,是不是在瞎胡闹?”
李治什么都没说,只是和善地向他笑笑。
李福突然感到透彻骨髓的寒冷,不敢吱声了。
另边厢,李明正在向大姐进献谗言:
“姐,和这样的虫豸在一起,怎么能学好孔孟之道呢?
“我们还是逃课……”
话没说完,脑门挨了一个爆栗。
“小明,逃课是不对的哦。”李明达一本正经地教训道。
是的,李明达觉得自己的小名被李明知道不公平,所以反手给他也取了个小名。
不得不承认,李明达并没有遗传他爹取绰号的天赋,取的绰号了无新意。
但却歪打正着,比李明原本就很敷衍的名字更没有存在感。
可谓反方向的特点鲜明了。
“来,乖乖坐好,姐姐就奖励你好东西。”李明达从兜里掏出一枚枣子,像逗小婴儿似的在他眼前晃晃。
真当我三岁小孩儿么……李明忿忿不平地坐回了自己的席位。
“真乖。”李明达把枣子塞李明嘴里。
我才不是被一棍子一颗甜枣骗的……李明傲娇地嘀咕着,用力一咬。
好酸……
古代的水果品种真不行……
…………
夕阳西下,李明同学又撞了一天钟。
“寡人被幽禁宫中,不得面见子民,政令不出太极宫,该如何是好啊!”
前·曹王殿下感慨涕零,群臣面有愁容。
“没事哒,我们可以自由出入,我们可以帮明哥看场子啊!”房遗则率先为主公排忧。
但李明殿下越排越忧。
你们没事,就我遭殃,他妈的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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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护送明哥出宫!”尉迟循毓主动请缨。
李明看了看窗外。
阿史那结社率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
“我没有别的本事,就是骨头硬,愿以死报君恩!”尉迟循毓坚持道。
李明摆了摆手:“得了吧你,咱俩前天还刚被一起抓获,挨了顿板子。”
小黑炭头黯淡了下去。
狄仁杰看不下去了:
“明哥急切想知道的是外面的情况。
“这几日一切平稳,施粥摊还在照常施舍,工匠们也在不断改良明哥提出的活字印刷法。
“只是传单发送被官府喝止了,来俊臣和他的爪牙们整日无所事事,得给他们加点作业了。”
还得是你啊……李明心稍安,撕下一页纸,唰唰写了几个字,再签上大名。
“把这份敕令交给来俊臣,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学有所成,就由他们教工匠认字识字。
“以后活字需要每日排版,工匠们不认字可还行?”
狄仁杰顿时喜形于色。
此计甚妙啊!
终于能让那群整天逃课的小臂崽子们,也体会体会教书的乐趣了!
李明转向了侯宝琳,替他擦擦鼻涕,问道:
“你阿翁怎么样?”
小宝琳老实回答:
“吃得下睡得香,正在钻研法律条令呢,就是经常有两个怪蜀黍来烦他。”
就是那个缺根筋的大山炮和精唐突厥人是吧……李明通过侯宝琳这根眼线,一直暗中掌握着侯君集的思想动态。
看来,离彻底攻略就差临门一脚了。
可我现在也身陷囹圄……
李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向孩子们招招手,大家脑袋碰在一起。
“你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
小学散学时,长孙延拿着书本拦住了李治。
“晋王殿下,‘维民所止’是何解呀。”
按辈分排,李治算是长孙延的表叔了。
对这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表侄,李治先生很耐心地教导着:
“这句诗出自《诗经》……”
教室外,阿史那结社率正警惕地关注着他俩,而忽略了打闹着离开教室的勋贵子弟们。
走了一段路,孩子们散开,把中间的尉迟循毓露了出来。
小黑炭掀开宽大的袍子,李明小朋友就躲在他袍子里。
众人同时小声欢呼。
李明得意洋洋:
“所谓禁军精兵,不过如此。只需略施小计……”、
还没吹完逼,双脚突然凌空,整个人腾空而起。
一只强壮的手臂捏住李明的后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李明嘴角一抽,颤颤巍巍地扭头看去。
果不其然,是那张四角方正、连胡子都长得一丝不苟的脸。
“宗……宗叔,真巧啊……”
江夏郡王李道宗单手提溜着熊孩子,声如洪钟:
“殿下,吾乃鲁王傅,请称吾为老师。”
“李……李老师好。”李明谄媚地笑笑:
“寡人……那个,我其实本来就想回立政殿来着。”
“立政殿在宫城北,这里是南门。”
“哎呀~我迷路啦~”
李道宗懒得和这小无赖打机锋,直接拎着他就往宫里走。
“既如此,就由吾护送殿下回殿。”
小伙伴们爱莫能助,只能在心里为明哥默哀。
这位初代以理服人的礼部尚书兼宗室大将,他们是真打不过啊……
…………
被抱回去的一路上,李明满脸写着不开心。
“我还年轻,不想提前过上朝九晚五两点一线的生活。”
李道宗不搭理他。
“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
李道宗还是不搭理他。
“你是鲁王傅,而我又没正式被封为鲁王,你凭什么……”
“君子讷于言敏于行,殿下再多言,就休怪吾敏于行了。”
李道宗用力捏了捏左拳,关节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李明立刻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两人就这么回到了立政殿。
殿前的台阶下,停着一顶轿子。
“有客人?”
李明没往心里去,只是好奇地看着这顶精美的轿子。
唐朝人爱骑马不爱坐轿,所以轿子是稀罕物是。
在皇宫还能坐轿,还挺大牌,来的人会是谁呢?
李道宗一眼就认出了轿子的主人。
“魏王来了?”
“啊?魏王?”
李明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一个胖乎乎、圆滚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明弟,下课回来了?”
李泰和善地对他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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