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些人组在一起后,李浔去找人赁了个大宅子,借用那老经纪的纸笔,写下钱款和收据。
他收好在怀里,准备送到太师府。
又去别的社,如法炮制一通,把总共比赛的二十人凑齐,买好用具让他们住进去,依然记好数额。
他把两个蹴鞠社的人放在一个院子里安顿,没管这些汉子面面相觑,不知是要剑拔弩张,还是要互相问好。
李浔回了家。
长乐脑袋贴他肩上,被李浔抱着进门,在外面玩了一天,困得怏怏。
到后面小女孩骑驴也不觉得兴奋了,小脑袋一点一点,快要从青驴上栽下来,李浔无法,只好自己抱她回来。
把妹子安置好,谷九递过一张请帖。
“郎君,太尉府明日设宴,邀您过去。”
……
……
太尉府已经拆了中秋搭的彩棚,依然荫凉,绿意葱茏,珍贵的禽鸟藏在叶间,只看得到蓝白五光流转的尾羽。
水塘里鲤鱼跃出水面,发出啪嗒的响声。
李浔收回视线。
高尧辅招手叫来下人:“把这鸟捉下来杀了,中午给李郎君加一道菜。”
“锦鲤也捞出来,做个烧鱼给李郎君享用。”
说完,他看向李浔,自己这个汴京有名的花花太岁亲自作陪,看这人还有什么不满。
李浔侧过头:“高衙内不必如此,我不是荆轲,你也不是燕太子丹。”
高尧辅哈哈大笑。
“用得着荆轲刺秦么,不过是想与君交好。中秋那日,你我二人第一回见面,就觉得李郎君气度不凡,卓尔不群。”
“听说教坊司新来了几个妓子,有两个年岁小,看着还青涩得很,不如我带你瞧瞧。”
他挤眉弄眼,眼下的青斑更加突出。
高尧辅随手捡起一块铺在树下的石头,砸进了水池里。
石头激出一层大水花,没能在水面上跳起来。
皇帝新爱好是打水漂,高尧辅自诩浪子班头,是汴京城里最出名的花花太岁,当然也要玩起来。
玩的不好,那是应该的,因为官家玩得也不好。
高尧辅心想,到时候让朱冲父子从浙江多运些水漂石,给他匀一份,好好练着。
他捡起两块石头,让李浔也试试。
李浔颠了颠,找个角度,也甩了出去。石头在水面上略跳了一轮,也沉进水塘。
高尧辅笑说:“你这砸石头的天赋倒是比我要好些。”
两个人进到室内,高尧辅叫来府上的乐工,让他们坐在角落弹琵琶吹羌笛,时不时拍打腰间小鼓。
乐声阵阵,室内熏着名贵的香,这是对待客人隆重的礼节。
“我爹要再等一会才回来。”
高尧辅笑嘻嘻地说,“他让我和你探探口风,明日就要御前比试了,不知浔弟有什么主意?”
李浔抬起眼睛:“你们想怎么做?”
高尧辅眼下的青斑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突出,像是阴冷的蛇。
他说:“法子很简单,不要你做什么,蹴鞠社该赢就让他们赢。”
“我请李郎君过来这一趟,主要是彼此心里通个气,不要做不相干的事,我们好好赛过一场,不要伤了和气。”
“他推你出来做顶缸,自己在后头养病,事办的不地道。”
高衙内说得诚心实意,设身处地考虑李浔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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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番话是对别的年轻太学生说的,对方一准相信,感激涕零。
李浔沉默,也一副沉思的模样。
“蔡攸向来是个霸道的,你在他身边不好不做事,我明白。你同样不想明日比试赛的难堪,这些我都明白。”
“请你来就是希望把话说清,这差事做出来得罪人,但我爹不会怪你。”
琵琶一声声拨动,高衙内叫人坐到李浔身边。
年轻的乐女抱着琵琶,甲片轻轻拨弄长弦,声如乱琼碎玉。
高尧辅搂着自己身边的小唱歌女:“不管这些话你有没有听进去,这位琵琶娘子我没碰过,就跟你一起回家……我说了这么多,你明白了么?”
李浔摇头,他不会带一个别人的眼线回家。
他开口,声音很轻:“我明白的你意思,你在招揽我。”
高尧辅笑了起来,眼下的青斑也越发狰狞。
一旁的歌女瞧见了。声音顿了一瞬,又慌忙接上唱曲,不安低下头,露出细白纤长的颈子,避开不看对方的侧脸。
高衙内点头:“你知道就好,蔡攸能给你的,高家也能给你。”
李浔想了想,说:“我回去想想。明日比试的事,会照常做下去。”
死死盯着对方安静如湖水的眼睛,看不出李浔在想什么,高尧辅渐渐显出笑容,认真道:
“我信李郎君是个人物,也赌你能赢。”
乐声飘飘,夹杂着不知愁苦的小唱,声音清越婉转,飘飘扬扬。
仆从和婢女一道道布菜,高尧辅请李浔移步到餐桌,这个时候,从门外传来脚步声和下人行礼的声音。
高俅回来了。
高太尉进到室内,看见李浔先寒暄了一番,接着去后院换了身衣裳,穿了件家常便衣。
出来拍了拍李浔的肩膀。
“好儿郎!”
主家到场,婢子把最后的菜品上齐,正式开宴。
高俅坐在主位,年轻婢子在旁服侍。
他笑着对李浔说:“尧辅莽撞,希望没有冲撞到你。”
他说:“今日朝堂上好生热闹,尧辅是我亲子,你跟尧辅岁数也差不多大,我也当子侄看待,就和你们说一说,权当提个醒,以后莫要惹到御史台。”
他说着话,夹菜的速度却不见慢,还有功夫摸一把婢子的手。
“薛昂这老精贼为儿孙奔波,偏就这么巧,他刚离开江宁没多久,当地就暴发了山洪,这什么运道。”
“今日御史痛陈薛昂所犯二十一条错事。”
“说他为官不诚,一派私心。误了江宁洪灾镇抚的大事,致使发现的时候山洪已经势大,洪流翻滚之处,民死过半。”
高俅太尉回想起那些牙尖嘴利的殿上御史,摇了摇头。
高尧辅举着筷子,边吃边说:
“这帮御史都属秃鹫的,见到肉腥就咬死不放,薛昂那老东西怎么被他们抓到把柄,真够倒霉的。”
高俅瞧了一眼听他们说话的李浔,感慨:“天要绝人路,哪还会留下出口?”
高尧辅问:“爹,那薛昂如何发落?”
“罪是定下来了,朝廷派人押着他抚恤灾民,等洪灾结束后再发落。”
高俅说:“死了上千人,连我听着都心惊。”
高尧辅埋头吃饭,笑了笑。
他爹什么都好,就是戏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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