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太后摒退了所有侍奉的太监与宫女,单独召见了会昌侯孙继忠。
“兄长,如今这假冒的天子已开始插手朝政。”太后眉宇间流露出深深的忧虑,“群臣们尚不明真相,但随着支持他的人日益增多,恐怕日后将难以驾驭。”
原来,关于假天子之事,她仅向自己的兄长孙继忠透露过。
孙继忠闻言,面色也愈发阴沉:“今日朝堂之上,那假冒的陛下已初显君威,我猜想有些大臣心中必定是暗自欣喜,以为陛下终于有所长进。哎,可他们却不知,这位陛下其实是假的。”
孙太后深吸一口气,心中思绪万千。
前段时日,她曾派使者前往瓦剌,意图赎回被俘的正统皇帝。可也先却狮子大开口,索要五百万两银子作为赎金。
若数目不大,后宫或许还能自行筹措,悄悄将此事解决。但五百万两之巨,即便是后宫的妃子们也难以承担。一旦动用国库或内库的银子,大臣们势必会得知并出面阻止。
为了一个假天子,花费如此巨额赎金,又有何意义?
“对于也先那边,我们还需继续周旋。”太后语气冰冷地道,“唯有让他认为手中的皇帝已失去价值,我们才能有机会将其赎回。”
“如此,我们在这段时间内就必须设法限制住这个假皇帝。”孙继忠皱眉道,“目前还好,六部都还听从太后的安排。”
太后嘴角突然浮现一抹狡黠的笑:“不过,若是能利用他解决当前土地兼并问题,倒也是好事一桩。”
“太后是想利用假陛下去对付那些藩王?”孙继忠一惊。
“不只是藩王,还有王公大臣!”太后声音冷冽,“再这么下去,造反的可就不只是两广那边了,中原百姓也会揭竿而起了。”
孙继忠若有所思的点头:“假陛下,的确有这个魄力!而且,他不是想建立自己的威望吗?”
太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
已经开春,京城也是满眼春色。
城内,柳丝轻拂,嫩绿的新芽点缀在柔韧的枝条上,随风轻摆。
街道两旁,嫩绿的草芽破土而出。护城河畔,冰雪消融,水面波光粼粼,几只野鸭悠然游弋。
朱祁镇微服出宫,手里捧着一个烧饼,边吃边哼:
吃完了馒头大烧饼啊,吃完了烧饼再上朝廷。
哎呦呦呦呦,上朝廷,上朝廷。
朝廷搁着个大烧饼。
吃它娘,喝它娘,吃完了太阳就出来哟。
出来哟,太阳出来就暖洋洋!
据说这是太祖皇帝吃烧饼时候哼唱的一首歌谣,朱祁镇最近研读《太祖实录》,言行举止都开始学太祖。
“朱重八开局一个碗结局一个国。”他边走边嘀咕,“老子开局比他好吧?假皇帝,条件比他好多了。”
吃完烧饼,站在街道口环视四周,发现京城突然多了许多读书人。有老有少,背着行囊,手里捧着书。
他一打听才知道,这都是来参加春闱的。
“高考啊。”朱祁镇一拍手掌,“太好了,朕正好需要用人,这一回可得选几个人才,为自己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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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步走向一个客栈,准备与那些赶考的士子聊聊。
进入客栈,他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酒,三碟菜,自斟自饮起来。周围坐的,都是从各地来的考生。他们在讨论此次春闱。
“首辅王直大人那边,大家不用去了,闭门不见客。一般人,就不要想着拜他为座师了。”
“礼部尚书胡濙那边,也一样!这次春闱是他主持,他那也是闭门谢客。”
“这是好事啊,说明这一次春闱,公平!谁都别想着动歪心思!”
……
朱祁镇一边听着,一边暗暗观察。他发现旁边窗户下坐着一个士子,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对那些讨论是充耳不闻。
“兄台。”朱祁镇朝他喊一声,“今日酒要多了,要不,一起喝一口?”
那士子砸吧了下嘴,起身在他对面坐下,摊手一笑:“兄台,那我就不客气了啊,不瞒你说,一个月没吃肉了。”
“敞开了吃!”朱祁镇豪气道。
那士子也不扭捏,拿起就被猛饮一杯,而后大口吃肉,边吃边问:“兄台,高姓大名?这顿酒我记下了,他日回请你。”
朱祁镇一笑置之,抱拳:“钱塘朱无视!”
他瞎编了一个名字,总不能说自己叫朱祁镇吧。那士子听了,大笑:“兄台你这名字霸气,在下山东李秉。”
朱祁镇一愣,不会这么巧吧?
李秉?就是后来成华年间,与武靖伯赵辅率军兵征讨建州女真部,犁庭扫穴的那个?
“李兄,怎么不像他们一样,去拜朝廷大官?”朱祁镇笑问。
“我倒是想。”李秉尴尬一笑,“奈何口袋空空如也啊。听说见尚书大人的门房,就要五两银子,够我吃很久了。”
朱祁镇拧了拧眉。
看来,这春闱也不干净。不过,礼部尚书胡濙不像是个贪官啊。
……
“李兄,你在这儿啊。”一个声音传来。
只见一个翩翩少年走了过来,样貌俊伟,气度潇洒,让朱祁镇都感到惊艳。
李秉招呼那少年入座,朝朱祁镇介绍:“朱兄,这位小兄弟叫杨贵芳,他来头可不小,父亲曾是谨身殿大学士,内阁阁臣。”
朱祁镇心中疑惑,朝廷没有姓杨的大学士啊。
杨贵芳看起来十八岁左右,却无比从容,摊手一笑:“我爹杨荣已经过世十年了,谁还记得他哟。”
噗~
朱祁镇一口茶水喷出,大惊:“你是杨阁老的的儿子?不对啊,阁老之子不是尚宝司丞杨恭么?”
杨贵芳上下打量朱祁镇,嘴角微扬:“朱兄对朝廷还挺了解啊,我那兄长的确是尚宝司丞。我是杨家最小的儿子,继室所生。呵呵,一出生,算命的说我不祥,就被父亲送去了少林寺。我在少林寺长大。”
朱祁镇对这个杨贵芳观感不错,小小年纪,气度从容,说起难堪的事,眼中虽然清澈,但犹如寒潭。
“来,相识就是缘分,喝酒。”朱祁镇举起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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