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
锦衣卫镇抚使丁秀,带着一群锦衣卫来到大门前,猛烈敲门。他是来抓捕翰林院修撰曹鼎的,先是去了翰林院,没看到曹鼎,这才来他家。
一个中年开了门,看到锦衣卫,中年瞬间慌乱:“你……你们干嘛?”
“你是曹鼎的儿子曹镇吧?”丁秀挥手,“带我去见曹鼎。”
“今日父亲还没起来。”曹镇在前带路。
他们到了一个房间前,曹镇喊了一声‘父亲’,可房间内没有回应。丁秀感觉不对劲,猛地踢开了大门,而后,惊了。
只见曹鼎已经悬梁自尽,尸体掉在那微微晃动。曹镇看到父亲已经吊死了,吓得尖叫:“父亲……父亲……”
丁秀连忙命人把尸体取下来,他检查了一下,已然断气几个时辰,应该是昨夜就自尽了。曹镇趴在尸体前,泪如雨下:“父亲,你……你怎么就想不开了呢?要死,也是儿子去死啊,不就是因为那几亩田么?何至于此啊,父亲。”
丁秀眸光锐利,他感觉不对劲。等曹镇平息了一会儿后,他问:“曹大人为何自尽?”
“为何?还不是因为你们?”曹镇大怒,“父亲这几天终日惶恐,说当年不该受王振赠与的田。当年接受那几亩田,是为了给我这个儿子成婚。”
丁秀拧了拧眉:“你冷静点,我们以前可没找过曹大人,今日才来,他就……就自尽了,怎么怪我们?”
“父亲本就不安,定然是因为你们查他,他压力大,所以自尽了。”曹镇大哭,“你们滚……滚出去。”
丁秀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还是带着锦衣卫走了。
……
一个时辰后,乾清宫。
锦衣卫指挥使石彪急急进来,一拜道:“陛下,出事了。今日我们锦衣卫去曹府抓翰林院修撰曹鼎,进去后,发现他悬梁自尽了。”
“自尽?曹鼎?”朱祁镇大惊。
他当然知道曹鼎,历经四朝的老臣了,曾经跟随过三杨,一度还进过内阁。只是这些年,他年级大了,就去了翰林院专心做学问。
虽然他不怎么参政了,但在朝堂威望很高,而且他擅长写文章,在士林中影响很大。这样一位老儒,自尽了?
“陛下,现在朝中许多官员都去了曹府,说是去祭奠曹鼎的。”石彪哼一声,“实际上,他们肯定是借着祭奠曹鼎,要搞事情。”
朱祁镇一听就明白了,冷道:“就是要把曹鼎之死,归罪与你们锦衣卫,实际上矛头指向朕。说朕逼死了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臣。”
石彪点头:“陛下,这事闹大了,不好处理。”
朱祁镇拧了拧眉,闻到了阴谋的气息。这事背后怕是有人操控,用曹鼎之死,来阻止朕正式亲政。
还要向朕身上泼脏水!
“快,把徐有贞,李贤他们都叫来。”朱祁镇挥手,“对,还有杨贵芳。”
“是!”石彪抬头问,“要不要叫来于少保?”
朱祁镇摇了摇头:“他不好直接牵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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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徐有贞,李贤还有杨贵芳急急进来了,徐有贞面色极其凝重:“陛下,已经百余官员前去曹鼎的灵堂了,他们聚在那里不散。很明显,他们是要利用曹鼎之死闹事。”
“这事难办了。”李贤皱眉,“一个不小心,朝野上下的大臣们都会把火撒在锦衣卫身上,最终矛头直至陛下你啊。”
朱祁镇冷冷一笑:“怪朕逼死四朝老臣呗?没有能力亲政呗!”
一直不说话的杨贵芳站出来,眼中精芒闪过:“陛下,臣去骂退他们。”
徐有贞吓一跳,连忙阻止:“不可!你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放心,我要骂的他们无地自容,骂到他们羞耻,自行散去。”杨贵芳自信道。
徐有贞和李贤都很怀疑,这年轻人太自信了吧?但是,朱祁镇相信他,挥手:“好,那你去!有什么后果,朕顶着!”
杨贵芳一拜,退了出去。
……
曹府,灵堂。
一百多朝臣聚在这里,都在痛骂锦衣卫逼死了人,有些人更是明里暗里怪陛下。他们一边假惺惺的在那哭,一边在那喊冤。
这时,杨贵芳大步走了进去,来到灵堂前跪下,沉声道:
“曹公啊,汝之苦甚矣!生时艰辛,殁后更苦。此辈人等,不使君安息,若君魂魄未远,宜归来一视,视此孤儿寡母之状,更视那些借哭君之名以要挟朝廷之大小官吏之丑恶面目!
曹公啊,君生之时,无人问津,无人探视,区区数亩之田,竟致君丧生……然君既去,众人皆至,至而不去。曹公啊,君以为彼辈真哭君乎?非也!彼辈实哭其自身也!”
现场的官员都安静下来了,杨贵芳站起来,扫视全场,怒吼:
“何不继续哭矣!昔日诸君,峨冠博带,出入庙堂之上,皆以高士自矜,自傲不已。然观诸君之所为,岂有高士之风范?高士者,何也?乃肩负天下兴亡之栋梁,仁义礼智信五德兼备之精英!”
“哼!诸君心中皆知此事陛下无过,然皆惧失既得之利,故聚而不散,何其怯懦!若实难舍头上乌纱、朝堂之位,何不效仿龙逢、比干,至奉天殿前,以血溅地,尸谏以明志!”
“然诸君竟以一死人之事要挟陛下,恐吓朝廷,何其卑鄙、自私、无耻!吾在此哭,非独哭曹公一人,乃为诸君哭,为士之光荣哭!当诸君以死人之事要挟陛下,捍卫那微薄之利时,诸君之精神已真正死亡矣……诸君不感羞耻?”
“正是诸君,以卑劣之贪心,杀害了“士”这一无比光荣之名,推倒了一棵擎天之大树也!”
他这一番畅快淋漓的痛骂,在场官员都低下了头。他们当中多数人,都是考取功名上来的,以士自居。
还是要点脸面的!
这时,大风刮过,杨贵芳仰天长叹:“听兮!哭声起,撕心裂肺之哭声矣!此乃数百年来,轰轰烈烈,行走青史,真堪称士之人所哭也!彼辈为尔等不肖子孙,痛哭流涕矣!”
终于有人站出来,一拜:“我们走,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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