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助次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您说的是那个吸人阳气的白般若吗?”
“不错。”枫千代耸耸肩:“大伙都说白般若是害怕神佛不敢接近神社和庙宇,所以东边的街道没人生病。对不对?”
“难道不是吗?”助次反问。
“在那里取一下水。”枫千代指着一处泛着波澜的河面吩咐助次。
然后接着解释道:“我找人打听过了,东边的那些庙宇因为离内川较远,而且用水多,都有自己的水井。所以这么看来,患病的区域和内川的流域是完全重合的。”
助次恍然大悟,一边舀水一边感叹:“般若的传说有人信,有人不信,可只有您能从中看出门道!”
被助次这样的实在人夸奖,枫千代有些得意,刚想谦虚两句,表情却逐渐严肃起来。
这次的水碗中的水明显有些浑浊,用力去嗅,可以闻到淡淡的臭味。
“就是这儿了!”他挽起了袖子。
……
随着那条因为阻塞而改道内川的排污沟被发现,堺町的怪病终于被彻底终结了。道路又被乱摆的摊位弄得拥堵起来,路边卖鱼小贩的叫卖声恢复了往日的响亮,笑容也重新回到了那些赤脚嬉闹的孩子们脸上。
十月初三,宜开业。
年长而威严的神官头戴高高的乌帽,双眼微闭念诵着祷文,他的声音清晰而低沉,每个字音都如同一个涟漪,荡漾在空气中。
枫千代虽然完全听不懂他在念什么,也被带入了一种肃穆氛围中,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宁静。
终于,神官在三声清脆的击掌后,完成了仪式的最后部分。他收起了庄重的神情,回归了世俗的客套:“仪式礼成,恭喜伊藤老板!”
市之街在这一瞬间仿佛从神国回到了人间,人们的脸上洋溢起欢乐的笑容,恭喜声响成一片。而作为今天的主角,伊藤景隆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他背后是搬家之后,重新开张一心堂。
这里不但位置处于堺町最繁华的大小路上,门面更是从以前的三间变成了五间,新漆新瓦,气派非凡。写着“一心堂”的巨大木匾立在一层和二层的屋檐之间,黑底金漆的三个大字这可是托关系请京都的朝山日成法师亲笔题写的。
铺面的正中,由五条青色竖帘组成的店招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上面是“百年老铺,花茶元祖”八个大字。两边各开着一间宽阔的大门,抬眼就能看见里面高大的药柜和气派的柜台,更有专门分开的问诊区、候诊区和休息茶室。
新升任手代的助次成为了铺里的负责人,他正带着五個新来的见习忙前忙后,即使人多也一直保持着店里的井井有条。
晴子终于有了自己独立的诊席,经过前月那场怪病,町民们对这个少女的医术再没有半分怀疑。此刻店内的三个坐堂医生中,竟然是她的候诊队列最长。
彦十正跟在枫千代身旁,帮着应酬来道贺的客人。他如今是专门负责花茶的生意的手代,干劲足得很。
伊藤景隆不禁感慨万千。半年前他还在为一心堂的存亡苦苦强撑,如果不是为了亡妻的嘱托,如果不是为了女儿的执着,不善经营的他早就放弃了。哪想会有如今的这番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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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了个机会掏出怀中的酒壶猛灌一口。辛辣的浊酒混合了某种情绪一齐刺激着他的泪腺,悄悄地在他脸上划过一道湿痕。
“老板您怎么了?”嘉右卫门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噢噢!眼睛里进东西了。”伊藤景隆笑道。
嘉右卫门脸上的阴郁和周围的欢乐气氛格格不入,他凑在伊藤景隆的耳边低声说:“老板,跟您道喜的大多是咱们的街坊、同行。可是您看枫千代那边。”
他抬了抬下巴:“杂贺众的铃木大人,茜屋宗佐大老板派来的管事可都去找他了。就连红屋宗阳大老板送来的贺礼上,在您的名字旁边还写上了他的名字……”
伊藤景隆点点头:“他们都看重枫千代和松永久秀大人的关系。”
“谁说不是呢!”嘉右卫门又凑近了一点:“照这样下去枫千代对咱们一心堂很难说会生出什么想法,老板不可不防啊。”
伊藤景隆有些诧异地转过脸,愣了一下才笑道:“我忘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准备把一心堂四成的股份送给枫千代,以后咱们都是自己人了。”
“什么?”嘉右卫门险些叫出声:“为什么?他才来多久!一心堂已经是整个町里生意最好的药铺了,怎么能平白送他那么多股?”
“你怎么还没我想得通?”伊藤景隆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酒,然后笑着拍了拍嘉右卫门的后背:“如果没有枫千代,咱们一心堂哪有这么红火?何况这次没有枫千代拿回来的一千贯,我也没有买地和新建店铺的钱啊。”
“老板您真是糊涂啊!这一千贯可是拿一心堂作为赌注赢回来的。赌注不是他的,赢的钱当然也不是他的。”嘉右卫门急得咬牙切齿。
“安心!”伊藤景隆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是一心为了一心堂好。不过这事就这么定了,相信我的眼光准没错!以后枫千代就是一心堂的二老板了。年底你等着分到大红包吧!”
“这……”嘉右卫门看着伊藤景隆离去的背影,目光中闪过一丝怨毒。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在一心堂工作了七年多,却要管一个来了没几个月大的十来岁孩子喊老板,他的心中就充满了愤怒,只觉得这世间如此不公。
按照嘉右卫门原先的想法,伊藤景隆身体不好,膝下又只有晴子一个独女。而自己既是一心堂的顶梁柱,又和晴子关系亲近。将来娶晴子为妻,继承一心堂是早晚的事情。
和失去半个一心堂相比,年底红包的大小又算得了什么?
正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远处的一行来人。为首的正是大老板石川宗二。
今天是一心堂重修开业的大喜日子,可看他们的派头显然不是来道贺的。现在门口正是热闹的时候,闹出点麻烦恐怕影响就大了。
嘉右卫门正想迎上去询问,替老板拦一拦争取时间,可刚迈出腿就停下了脚步。
他冷笑着背过身假装没有看见:既然两位老板都春风得意,哪用得着自己操这份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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