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风一上手第二块青砖,就感觉份量不对!太沉了!
常风将手中青砖向井壁砸去。
“啪啦!”青砖并没有断成两截,只断了一角,露出银白之色。
青砖是粘土烧制的。显然,蔡忠在银砖外面裹上了粘土,烧制成青砖,镶成井壁!
常风猜测。周围的井壁有大概七八百块青砖。里面应该有一部分是普通青砖,一部分则是内裹银砖!
徐胖子听到常风那声“天不绝我”,连忙朝井底喊:“怎么了?”
常风道:“找到银子了。拉我上去!”
他上得井外,让人拿来了一柄小锤,将青砖敲碎后,里面是一块实打实的银砖!重达二十两。
常风吩咐一种手下:“赶紧轮番下井,把井壁青砖抠下来,直接放在水桶里吊上来。”
石校尉第一个下了井。
一块又一块的青砖被运了上来。常风在井边上忙着用小锤砸青砖找银砖。
基本上每三块青砖里就有一块份量不对,敲碎后露出里面的银砖来。
距离酉时正刻越来越近。常风的脑门上沁出了汗珠。
银砖数量也慢慢上升。十块,二十块,五十块,一百块......
距最后期限还差两刻,枯井内的所有青砖全部被拆下、敲碎。
白花花的银砖也摞成了堆。
徐胖子数了数:“找到的银砖一共有二百三十块。总重四千六百两左右。”
常风喊来了录账校尉:“报总数吧!”
录帐校尉展开账本:“加上这四千六百两银子。蔡府查抄出的黄金、白银、铜钱、宝钞四项,共折银三万一千二百两。”
常风如被人抽干了全身气力一般,瘫软在井边。
前程保住了,不用被发配大同了!
且,办好了这件差,就等于为贵妃党废储出了力。上司们一定会给他升官。
徐胖子笑道:“得嘞!糖糖用不着我照顾了。常爷,我提前恭喜你升官发财啊!”
常风揉了揉自己的腿,站起身。他拍了拍一身尘土,整了整衣冠:“走。到府门口去。朱镇抚使应该快到了,咱们去恭迎。”
站在府门口。常风志得意满的畅想着未来。
做了试百户,只要不出大错,按规矩一年后就会抹去“试”字,正式成为百户。
百户是可以配绣春刀的。到那时,他就成了锦衣卫的中级官员。
更别提,厂卫皆是贵妃党把控。这回为废储出了这么大的力,可能尚督公、万指挥使都会记住他的名字!
要知道,北镇抚司的徐百户,前一阵行贿朱骥四百两银子。只为在万指挥使和东厂尚公公对弈时,在一旁伺候茶水。
到头来,万指挥使都没记住他叫什么。
就在此时,蔡府的西面扬起了一阵黄尘!
朱骥没有做官轿,而是骑着马,作为顶马开道。
后面是一百名骑兵。再后面是两百名锦衣卫力士一路小跑。
大明的高官出行,讲究顶马开道。顶马的骑手一般是官员的心腹。
常风暗道:今日朱镇抚使竟然做起了顶马?看来万指挥使和东厂尚公公亲临了!
果不其然,骑兵和力士后面,跟着两顶官轿。
一顶八抬,一顶六抬。
八抬轿的两侧,有专人打着官牌。左边官牌写着“司礼监掌印太监”,右边的官牌“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
六抬轿的两侧,亦打着官牌。左边官牌写着“钦命锦衣卫指挥使”,右边官牌写着“敕封新安伯”。
徐胖子惊讶:“尚督公和万指挥使到了?”
常风连忙命令一众手下:“跪迎督公、指挥使!”
呼啦啦,锦衣卫的人和五城兵马司的兵丁跪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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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两顶官轿停在了蔡府门前。
八抬轿上走下一个面白无须,身体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给他吹跑的太监。
此人便是司礼监的头号人物,监管东厂的内相尚铭。
尚铭,一个毁誉参半的人。没人能说清他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
当初他监管了东厂,做的第一件事是把京城内外富户整理了一个名单。
然后,堂堂内相,开始做一门上不得台面的生意——绑票!
他让手下按照名单,抓了六百多名富户进东厂。不打你们,也不骂你们。只要你们写信,让家里拿银子赎人就成。
赎金,往往是各富户家产的十分之一,不让你们伤筋动骨,意思意思就行。见了赎金没有二话,立马放人。
大明内相干土匪的营生。按理说尚铭应该臭名昭著,声名狼藉。
可尚铭用敲诈富户的赎金,为京畿附近的孤寡老人修建养老堂;为穷苦人家的孩子修建义学;为看不起病的病人修建义诊堂;为饥民开设粥场......
取不义之财而做仗义之事。
京畿百姓称他为“尚恩公”。都说他是个劫富济贫的朝堂侠客。
也有一种说法。此人既贪财,又贪名。敲诈了富户后,得来的一半儿银子做好事,另一半儿银子揣进自己腰包。这叫名利双收。
常风面前的督公尚铭,就是这样一个复杂的人。
人嘛,哪有非黑即白的呢?
六抬轿上则走下来一个膀大腰圆,五十来岁的武夫。此人是锦衣卫指挥使,万通。
万通是后宫之主万贵妃的二弟。以凶狠歹毒名冠京华。
在名义上,锦衣卫指挥使受东厂督公挟制。但有万贵妃的关系在,万通跟尚铭在地位上平起平坐。
二人堪称万贵妃的左膀右臂。
尚铭是朝堂上有名的笑面虎。他笑容满面:“罢了,都起来吧!查抄蔡忠府邸的事儿是谁经管?”
常风拱手:“属下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常风,拜见督公。”
在说到“常风”二字时,他故意加重了语气。
只要东厂的巨头记住他的名字,顶得上他苦巴巴的在北镇抚司熬上十年资格。
尚铭问:“一共抄出多少银子啊?”
常风答:“回督公。抄出黄金、白银、铜钱、宝钞,共计折银三万一千二百两。古玩字画、田产房产契约、家妓等无算。”
尚铭故作惊讶的神态:“哎呦欸!蔡忠真是咱成化朝第一巨蠹!敛财有道!”
“他的家财竟有三万一千二百两。比皇上的内承运库还要多一些嘞。”
“三万多两银子啊。能赈济多少鳏寡孤独,能让多少穷人家的孩子上学堂?”
常风道:“督公所言极是。”
尚铭笑盈盈的看着常风:“常.......常什么来着?”
一旁的朱骥提醒:“这后生叫常风。”
尚铭点点头:“常风。你办差得力啊。”
“我之前虽不记得你名字,却认得你。去年抄奸宦汪直府邸的差事,也是你办的吧?”
“你那身飞鱼服,就是因为抄汪直的家有功,我破格赏你的。”
常风拱手:“多谢督公夸奖。”
尚铭笑道:“整垮西厂,有你的一份功劳。你是个精明强干的人,前途无量。”
汪直,尚铭曾经最大的敌人。
二人虽都属于万贵妃一党。却一个管东厂,一个管新设的西厂,水火不容。
去年尚铭联合外臣,整垮了汪直,西厂也被撤销了。汪直本人被发配到了南京孝陵司香。
常风毕恭毕敬的说:“督公过誉了。属下只是尽了本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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