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阵的山丘上,观望战局的镇远侯顾寰紧缩眉头。
西侧的战场还算稳得住,周家三子率两千骑兵依托身侧的步卒,与近三千鞑靼骑兵打的有来有回,算是势均力敌,双方都占不到什么便宜。
但东侧就有点难堪了,游击将军袁接所率的千余骑兵已经被鞑靼压到了阵后,虽然还在厮杀,边军骑兵也没有溃散,但已有不支之像,甚至都快远离战场了。
这使得东侧步卒侧翼失去了骑兵的护佑,千余鞑靼骑兵正在一次次的寻找薄弱处,试图破阵分割。
“真是运气。”顾寰忍不住嘀咕了声。
鏖战至今已经一个多时辰了,陈锐已经是第四次出战,每一次都能顺利的击溃缺口附近的鞑靼骑兵,要不是陈锐,东侧真让顾寰放心不下。
高速驱马而来,身穿铁甲的陈锐低着头,硬扛了几箭,临阵之际,长身而起,铁枪如同长棍一般抡出,方圆两三米内都被一扫而空。
身后的戚继光、司马率骑兵赶上,刀枪并举,将集中在一起的鞑靼骑兵砍瓜切菜的砍倒一片。
缺口处正在厮杀的步卒亲眼目睹,无不精神大振,周围的步卒高声呐喊,鞑靼骑兵不得不引兵后撤。
鞑靼骑兵已然后撤,但周边的明军步卒依旧在高声呐喊,远远看着的倪泰啧啧道:“但凡出战,无不溃敌,纵在隋末唐初,也当是尉迟叔宝之流!”
“退了。”身侧的老哈高声喊道。
不远处的鞑靼骑兵纷纷向北而去,看上去是放弃了从东侧寻找突破口。
陈锐试探的看了眼戚继光,后者无奈的说:“休息下吧,你倒是无妨,但我们已经撑不住了。”
周围骑卒纷纷点头,一个多时辰了,光是出阵冲锋就四次,折损不算重,但基本上就没有停歇,实在是疲惫不堪。
“好。”
陈锐率兵回阵,卸下铁甲,摸了摸胯下坐骑,毛发都有些湿润,显然也疲惫不堪。
一旁的司马厚着脸皮拿着布过来擦拭,又提了捅水过来喂马,陈锐取出几块豆饼放在地上,战马低低嘶鸣声,俯首几口就吞下。
“吃到了苦头,应该不会再来了。”眺望良久的老哈跳下马车,说:“外围骑兵不溃,鞑靼难以破阵。”
还在擦拭战马的司马点头赞同,“都是轻骑兵,的确难以破阵。”
陈锐回首看向中军大旗处,沉默片刻后问:“记得曹家庄大捷,也不过两日?”
“两日一夜。”亲身经历那一战的司马解释道:“清晨开战,鏖战至黄昏收兵,周总兵遣派死士袭营,夜间混战。”
老哈接口道:“次日东涯公率援兵赶至,鞑靼退兵,宣府总兵赵国忠出关截杀,斩获甚多。”
陈锐在心里盘算,这数千鞑靼骑兵少携粮草,不可能久战,但关键问题在于运河什么时候能通畅无阻,一眼看不到边的大量漕船什么时候才能南下。
司马叹息道:“曹家庄一战,仅大同就有万余骑兵,鏖战一日尚奋勇向前,如今却……”
京师沦陷,大同、宣府连连兵败,不说士气了,仅仅是兵力就缩减了大半,再无往日之像。
此刻的山丘上,顾寰已经轻松下来了,虽然右路的袁接被逼的后撤,但右路的鞑靼骑兵分兵攻打右侧中军大阵屡遭挫折,并没有什么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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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路厮杀正酣,周家三子在军中的威望起到了关键作用,马芳率数十精锐在战场上纵马如飞,捻箭骑射,明军士气大振。
总的来说,败敌难为,败北亦难为。
顾寰转身对郑晓说:“尚需多少时日?”
“我准备在独山湖东侧决堤。”郑晓轻声说:“使独山湖与微山湖相连。”
顾寰三度出任漕运总兵,对这块的水路也非常熟悉,想了想点头赞同,微山湖虽然不大,但京杭大运河却是从湖中而过的。
换句话说,这次决堤之后,大量的漕船从运河转入独山湖,再经过微山湖重新进入运河南下。
“待得鞑靼退兵之后,调集民夫,遣散周边居民,十日之内就能完工。”郑晓捋须道:“但昨日得报,运河以北,亦有鞑靼游骑出没。”
顾寰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鞑靼兵力不足,此战若不退兵,我准备遣周家子、陈锐、戚继光等将校率骑兵渡河至滕县一带,捕杀鞑靼游骑。”
“时日长了不好说,但十日应该能撑得住。”
郑晓正要开口,却见东北方向有巨大的嘈杂声响起,顾寰转头望去,虽然看的不太清晰,但毕竟站在高处,隐隐可见一彪骑兵已然杀入阵中。
虽然未赴边塞,但在职方司中遍览兵文的郑晓脸色大变,“是鞑靼重骑。”
百年前,蒙古骑兵横扫天下,兵锋远达欧洲,依仗的是严整的纪律,出色的组织能力,巨量战马带来的机动力。
但这并不意味着蒙古骑兵没有重骑兵……虽然当时蒙古人并未有意识的将轻骑兵、重骑兵分出编制。
但已经过去两百年了,如今的鞑靼骑兵中已经明确分出了重骑兵,他们也拥有极强的机动力,与轻骑兵之间的主要区别在于武器、装备。
重骑兵使用的都是重箭,射程不远但能破甲,同时也在关键时刻披着锁子甲、鱼鳞甲承当冲锋陷阵的重任。
蒙古人同样贪生怕死,但同样也能奋不顾身,几百年前导致金朝再无还手之力的野狐岭之战,名将木华黎率兵在山地下马步战,挟抢冲锋,杀得金军大败。
蒙古人被赶出中原已有百多年了,艰苦环境中锻炼出的坚强意志渐渐在鞑靼人的体内复苏。
郑晓没有干扰顾寰的调兵遣将,站在不远处紧张的看着东北角的动向。
虽然顾寰紧急调动数支预备军,但已然破阵的鞑靼重骑将其强大的冲击力展现的淋漓尽致。
明军步卒已经难以组织起密集的长矛阵抵抗,数量众多的刀盾兵被冲得支离破碎。
郑晓清晰的看见,一名身材魁梧的明军将领手持长矛率亲卫上前,数十根长矛戳刺,将最前方的数名鞑靼骑兵杀得落马。
但后方的鞑靼骑兵并没有继续冲阵,而是拨转马头。
重骑兵的冲阵从来不是一波的,而是连续不断。
先头部队打开缺口,在失去速度之后会进行一个九十度的大转弯,让开道路,后续的重骑提速再次冲阵,扩大缺口。
后续的重骑以不可阻拦的姿态将数十个长矛手碾得粉碎,那名挺身而出的明军将领消失在了马蹄、弯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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