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帮兄弟姐妹中,赵构这个曾经的小透明,混的最好。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能放下脸面。
如赵模、赵榛两兄弟,哪怕沦落到在城外落户种田,依旧摆着皇子架子,这就没法混了。
相比之下,赵构在东京城混的风生水起,成为城里数一数二的帮闲。
帮闲,是古时的特色,几乎每个郡县都有。
相当于后世的导游、陪玩,甚至有时还会兼着跑腿、送外卖的活计。
初来乍到,面对一个陌生的县城,寻一个帮闲,可以解决不少问题,省不少心。
你也甭担心会被骗,帮闲吃的实际上是信誉饭。
一旦骗了人,本地的帮闲会联合起来,直到把这种害群之马挤兑出这个行当,才算完事。
否则的话,留着这种老鼠屎,会连累的他们也没饭吃。
相比于其他帮闲,赵构的优势可太多了。
首先是皇子这个身份。
富商或官员子弟进京,有个曾经的赵宋皇子跟在身边当帮闲,那可是倍有面儿。
一来是新奇,二来则是可以满足虚荣心。
其次则是赵构懂得多,琴棋书画、吃喝玩乐,但凡是东京城能叫得上名号的嬉戏,他全都精通,而且受赵佶影响,踢的一手好蹴鞠,业务能力和范围可谓广泛。
而且身为皇子,许多宫廷秘闻也知晓,能够满足不少人的好奇心。
大多数点名找赵构的人,非富即贵,费用和赏钱给得足,一天下来,挣个十来贯跟顽儿似得,运气好百十贯一天都有过。
靠着不菲的收入,赵构一家子过得还算不错。
虽不如曾经那般锦衣玉食,可在东京城里,也算富足,时不时还能领着妻儿去樊楼吃一顿。
东城。
原本绵延数十里的窝棚,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巨大的蹴鞠场。
拱形的设计,如同一个倒扣在大地上的巨碗。
最高能同时容纳六千八百名观众,虽然距离韩桢提出的万人差了不少,但放在宋时,已经非常难得了。
这还多亏了水泥,否则仅凭榫卯和铁钉,无法建造这么大的场馆。
自打蹴鞠场竣工后,便一跃成为继大相国寺、东西瓦市子之外的第三大地标。
人一多,自然就有商贩。
如今,蹴鞠场大门外的街道,变得无比繁闹,摊贩林立。
今日,蹴鞠场内正在进行一场较量,双方都是京城内有名的蹴鞠社。
看台上,零零散散坐着数百号观众。
只见球场中,一名身手矫健的男子闪转腾挪,皮球在他脚下如同活了一般,连过数人后,男子一击倒挂金钩,精准的将皮球踢进风流眼之中。
“好球!”
“彩!”
“真他娘的漂亮!”
看台之上,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方才进球之人,正是赵构。
凭借这极精妙的进球,技击社以一分的微弱优势,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一时间,技击社的社员们纷纷围上前,七嘴八舌的夸赞起来。
“康王这球端的是漂亮。”
“多亏了康王,否则今个儿又得丢脸了。”
“康王球技了得,俺佩服的紧。”
闻言,赵构谦虚道:“诸位兄弟莫把我捧得太高,这蹴鞠起源战阵,需得齐心齐力,个人勇武算不得甚么,今日能赢,全赖哥哥们踢得好,缠住了齐云社的主力,否则哪有我进球的机会。”
这番话,说的一众社员心头畅快。
这技击社是新建的蹴鞠社团,社员多为达官显贵子弟,还有不少富商之子,赵构凭着一手好球技,在社中混的如鱼得水,加上他又会来事,时常甘当绿叶,传几个好球,把社员们哄得极为开心。
宋代的蹴鞠游戏有两种,一种是娱乐性质的叫“白打”,一种是竞技性质的叫“筑球”。
白打就是秀花活儿,用头、肩、背、脚来颠球,对场地和人员没甚要求,一个人随便找块空地都能顽。
高俅便是白打的好手,据说他能在行走间,用头顶球,而保证球不落地。
筑球就是正规比赛,每队有12人,最多16人。球员们分工明确,有“球头”、“跷球”、“正挟”、“头挟”、“左竿网”、“右竿网”、“散立”等。
规则与后世的足球,基本没甚区别。
一名青年豪气道:“直娘贼,总算赢了一回儿齐云社,今儿个俺做东,去樊楼搓一顿,还望哥哥们赏脸。”
相比于新建的技击社,齐云社的名头可大了。
在东京城内,乃是首屈一指的蹴鞠社团,历史悠长,自太祖年间就已创立,至今已有一百六十余年,社员上万,遍布五湖四海,丁谓、李邦彦、高俅等一众权臣宰相,都曾是齐云社的社员。
每年春暖花开时,齐云社还会广发英雄帖,召集各路郡县的蹴鞠社,举办全国蹴鞠大赛,号曰:山岳正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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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在位时,还会邀请齐云社的社员,进宫表演。
所以,能赢一次齐云社,确实值得他们开心。
“好,三哥儿大气!”
“今个儿不醉不归!”
“那还等甚么,走着!”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正要走,却听一道声音响起:“哥哥们别急呀,咱们还没收利钱呢。”
先前说要请客的青年一拍脑门:“对,把这茬给忘了。”
所谓利钱,便是赛前的赌注。
当然了,社团之间比赛极少赌钱,都是定下一些惩罚的规矩,比如穿着女人衣裳招摇过市,又或是从河里游回去等等。
今个儿定下的规矩,是输的一方,给赢的一方当轿夫。
轿子自然是没有的,所以就是骑在对方肩头上。
齐云社的球员,也都是顽得起的人,纷纷蹲下身子,任由技击社的骑在自己肩头。
想要在东京城里混得开,那么必须玩得起,动不动甩脸子赖账,谁还跟你顽儿?
“架架架!”
一群人嘻嘻哈哈出了蹴鞠场,直奔樊楼而去。
“主君,主君。”
正走着,就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赵构循声望去,果然是自家的丫鬟。
从齐云社社员身上一跃而下,赵构问道:“怎地了?”
丫鬟说道:“夫人让奴婢唤你赶紧回去。”
赵构微微皱起眉:“发生了何事?”
丫鬟瞥了眼其他人,小声道:“太上……老爷回来了。”
闻言,赵构面色一变。
而技击社与齐云社的社员,则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迎着众人戏谑的目光,赵构强笑一声,拱手道:“哥哥们且去耍,我家中有些事儿,改日再聚。”
“康王既然家中有事,就先回去。”
“告辞。”
赵构拱了拱手,带着丫鬟转身离去。
“父皇怎地来了?”
赵构阴沉着脸问道。
对于赵佶这个父皇,他心中本就存有怨气,今日突然到访,也让他隐隐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丫鬟如实答道:“好似是老爷与三相公没有住所,打算投奔主君。”
投奔自己?
赵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按理说,父皇即便沦为阶下囚,也该被礼遇,封个闲散爵位,赏赐一座府邸,然后圈养起来。
历朝历代,对待亡国之君,基本都是这套流程。
可眼下,却听丫鬟说父皇与三哥来投奔自己,这其中的事儿恐怕不简单。
难不成是父皇惹怒了韩桢?
赵构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中不由有些后怕。
他如今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越来越有奔头,正打算攒些钱,买下一套小院,可不想被父皇连累。
念及此处,赵构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让父皇和三哥儿在自家住下。
赵构如今租住在外城的一个胡同里,独门独户的小院,面积算不得大,但在东京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租金也不便宜,每月八十贯。
推开院门,就见父皇与三哥儿坐在客厅里,夫人邢秉懿抱着刚满一周岁的儿子,在一旁作陪,脸色不咸不淡。
显然,邢秉懿对赵佶与赵楷的突然到访,并不太欢迎。
见到赵构回来,赵佶打了声招呼:“君虎回来了。”
“孩儿见过父亲,三哥。”
赵构躬身作揖,行了个礼。
赵佶关心道:“怎地出了一身汗,快坐下歇息歇息。”
闻言,赵构心头冷笑,父皇以前对自己不闻不问,如今来投奔,倒是假模假样的开始关心了。
“孩儿在工地干活,出些汗很正常。”
赵构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十文铜钱,递给邢秉懿,吩咐道:“这是今日发的工钱,去买些菜,招待父亲和三哥儿。”
邢秉懿也是个巧人,立马明白了夫君的意思,接过钱后,小声道:“夫君呀,明个儿房东就要来收租了,咱们这个月的租金还没有着落哩。”
赵构佯装不悦:“我想想办法,你先去罢。”
“嗯。”
邢秉懿应了一声,抱着儿子离去。
看着他们夫妻两一唱一和,赵楷冷笑道:“九哥儿倒也有意思,连房租都交不起,竟还有闲钱请丫鬟。”
赵构早有对策,当即答道:“这丫鬟是秉懿娘家帮忙请的,她刚生完孩子,身子虚弱,我白日又要做工,担心照顾不过来,岳父这才从祥符老家派来丫鬟照顾她们母子。”
邢秉懿的父亲邢焕是孟州汜水县主簿,为官还算的上清廉,在韩桢占据中原后,并未遭到清算。
毕竟,给皇子选妃,首重名望。
一般都是挑选官声好的清流官员之女。
“……”
赵楷语气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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