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打了个电话给杨青玥。
他有个电话簿,上面记了一些电话,大多是座机号,手机和小灵通号却就这么几个。
卢一文,杨青玥,霍小文。
话说这么久了,还没问过辛梦真的电话,那丫头家庭条件这么好,肯定有手机,只是没见她用过。
电话嘟嘟响了好几声才接。
那边挺吵的,杨青玥一听是他的声音,竟跟做贼似的悄声说了一句一会回过来,便挂了。
也罢,家离她们那个小区不到两公里路,本来脱离了出行靠腿的阶层,准备打个车的,这下索性慢慢逛过去。
晚上是老男人的感性时刻,偶尔思考人生的意义。
在重庆的街头穿行,陈学兵有种割裂感。
今天天气尚好,只比深圳稍低几度,但街上行人的温度好像又要比深圳高得多。
时不时相依而行,动不动又吵吵闹闹的情侣;扶着电线杆吞吞吐吐给老婆打电话汇报饭局情况,询问娃儿作业的醉汉;带着孩子逛夜市,问“妈妈穿哪件好看”的女人;坐着轮椅的老爷和推着轮椅的老太。
重庆老年人常年过20%。
反观深圳,老年人占比全国最低,最高的时候也就6个点。
这一个数据对比就够了。
一个城市的人在为家人活,一个城市的人在为自己活。
哪种生活更有意义,整个社会又该怎么构建?
格局嘎一下起来了。
金融房地产捆绑飞升,互联网时代,老龄化社会,经济增速衰退,金融战…
他把记忆串成一条线。
想着想着,看到街边一个小卖部,去买了枝圆珠笔,从裤兜里掏出个黑皮的小电话本,在最后一页写上一些关键词。
上面其实原本已经有不少关键字了,这个电话本很薄,携带挺方便的,重生那天就在兜里,之后就一直在兜里,这段时间已经写了不少信息,乃至一些股票代码。
他写得很含蓄,没什么敏感的价位和日期之类,足以提醒自己便可。
他时不时的灵光一现其实都是商机,得找个什么方式记录一下,前世三十岁开始他就老忘事,拿着遥控板找遥控板,上个厕所还没到客厅就得回去看看冲没冲水,重生还有二十年的先知,前世的事对他来说是个漫长的梦,他将活过两个相同的二十年,更加容易割裂,之后的二十年间会增加多少记忆,忘记多少事,真的很难说。
刚写完,电话响了。
接通。
“喂?是陈学兵吗?”那边小心翼翼。
“嗯,我买手机了。”
“呀!那我,我存起来!你等会昂,我先挂一下!”
对面声音雀跃起来,怕现在不存就存不上了一般。
陈学兵赶紧道:“等等等!别挂!你在家吗?我回来了,给你们带了吃的。”
“啊…没在!我和我爸妈在外面吃饭呢!”
“那你给我辛梦真手机号吧,我快到了,我让她出来拿。”
那边片刻的迟疑。
“我先帮你打个电话吧,今天周末,她爸妈可能在。”
“好。”
陈学兵想起这年头的父母都是特工心态,尤其是有女儿的家庭,何况现在是晚上,他也只能理解。
还是后世好,80后,90后当了爹妈,开始学会和孩子平等交流。
他自己以后肯定也是个开明的爹。
“那我挂啦。”那边竟然没挂,又问道。
“好。”
“你好冷淡哦。”
“???”
爹妈变了,怎么女生的脑回路还是几十年如一日?
陈学兵正准备说点什么,对面真挂了。
搞我心态。
记得杨青玥以前性格贼拉好,开朗又随和,话声似银铃,前世时不时想起她,还觉得自己可能错过了川渝地区唯一的温柔,怎么现在动不动爱跟他耍脾气?
啧啧,都是伪装,还得找外地的。
辛梦真就挺…算了,辛梦真直接动手。
陈学兵心中哀叹女人都是披着羊皮的狼,丝毫没有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男人,要学会从女人身上找问题,拒绝耙耳朵,用魔法打败魔法,从我做起。
陈学兵觉得自己就是川渝男人的脊梁。
他走到那个小区门口时,决定一会辛梦真要是还跟他玩冷漠,他就把糯米糍给她,转身就走。
高冷,呵呵,我库库高冷。
杨青玥的电话一直没回过来,但陈学兵只在门口等了几分钟,小区里面就款款走出来一个仙女。
辛梦真今天打扮很不一样。
头发不再是马尾,舒缓的搭在肩上,宽松运动裤和运动鞋也没了,换成了白色裙摆下的光洁小腿,还穿着一双质感极佳的浅色小凉鞋,露出白皙的脚趾。
只是居家的长裙,不适合穿出门的那一类,整个人却是卡在陈学兵心坎上的那种气质。
什么气质?
就是明年即将上映的《仙剑奇侠传》里刘亦菲澡时捂着双肩说“你不要过来啊”那种气质。
就让人很想过来。
陈学兵从来不相信什么天生丽质难自弃,再优秀的颜值,都是需要合适的穿搭来映衬的。
比如神仙姐姐后来还有一段洗澡的桥段,《铜雀台》里的灵雎,仙气无了,只存少女感。
辛梦真首先有这个底子,加上今天的打扮显得格外白皙,就很仙气。
高三,已经不幼了。
陈学兵暗暗给心中逐渐作祟的心思找了个道德高地。
“咳,穿这个不冷…好像也挺热的哈,走了一路,我都冒汗了。”
陈学兵下意识的问候堪称失败,还好他意识到问她冷不冷会让她觉得自己穿得不合适,会不自在,赶紧改了口。
并且把自己的外套也脱了,以作后半句话的证明。
美色面前,陈学兵已经忘了脊梁的事,一点都不高冷。
逐渐靠近的辛梦真感觉到了陈学兵的一丝紧张。
她接到杨青玥电话,知道陈学兵来找她时是有点纠结的,想到陈学兵带了一个女生去深圳玩了一个周,所以打算换衣服时,难免产生了一个女生常常关注的问题:我漂亮还是她漂亮。
于是她没换,穿了一双漂亮的凉鞋就下来了。
辛梦真很满意他见到自己的紧张,竟也不高冷了,笑着提了一个能展开话题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回了趟家就过来了,怕东西坏了。”陈学兵把手里的许留山提了起来。
辛梦真看着包装袋,略微吃惊和开心地捂嘴:“许留山开到深圳啦?你怎么找到的?”
陈学兵很想说一句出租车司机带我找到的。
昨天他想起来要买糯米糍,让出租车司机带他找甜品店,下车的地方就是这家。
但开口时,兵哥又违心了:“千辛万苦,听说这家店很好吃,专门去找的。”
这话很不酷。
不酷就不酷吧,这妞今天太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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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梦真却笑得更开心了,眼神透亮,直达陈学兵的内心:“你从哪听说的,这家店是香港的,以前广东都没有。”
“香…”陈学兵愣了一下:“听香港人说的啊!深圳很多香港人的好不好。”
辛梦真看出他的心虚,起了调皮的心态,还想追问,但看到陈学兵的手臂时,眼神变了。
陈学兵没想到,辛梦真会主动拉他的手。
“你去深圳干嘛啦?怎么这么多伤?”
陈学兵低头看了一眼,这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有三条纵横交错的恐怖淤青,抬手挡棍时留下的。
回来的时候有意穿了外套遮住,刚才把外套脱了,就剩了件短袖,格外明显。
“嗨!”陈学兵摆了摆手,挣脱辛梦真手心传来的温热,混不吝地玩笑道:“不是跟你说了嘛!买这个糯米糍,千辛万苦!就剩几份了,和人家打了好几架才抢到的!跟取经似的!”
辛梦真一点也不笑。
“你以前和人家打架也这样吗?不去医院处理?”
一双盛着雪花的眼睛就这么盯着他,好像只要陈学兵说“是”,失望就要凝成霜。
辛梦真讨厌这么不爱惜自己的人。
陈学兵被盯得心虚,抬起手看了看。
“有时候…也处理,这种伤没必要处理吧?自己会吸收的。”
那天去医院,他根本没把自己的伤当回事,因为没有破口,也压根没处理。
“你的不一样,很严重,不擦药,淤青可能会扩大,感染,血肿,你这个就是血肿。”
辛梦真说着,手指尖在陈学兵的一条略微肿胀的淤青处按了一下。
陈学兵感觉很痛,但很能撑,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肿成这样,起码两天了。”辛梦真内心有些佩服陈学兵的定力,又看了看小区里面,犹豫了两秒,道:“去我家,我给你擦药。”
陈学兵愣住:“你家?”
豪门大院…这么好进吗?
咱也没当过富二代,不知道啊!
“家里没人,他们都出去了。”辛梦真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解释了一句,但又略微警惕地道:“有阿姨在。”
“阿姨在…那算了算了,被你爸妈知道不好。”陈学兵连忙拒绝。
“为什么不好?又不干什么。”
辛梦真眼神纯澈中带着疑惑,陈学兵一时感觉自己要是心虚,就是想干什么一样。
陈学兵干咳一声:“你…你家有药?你会擦药?”
“我练武的好不好。”
辛梦真说完转身就走。
糯米糍也没拿,这波操作简直不容置疑。
我靠,女王啊!
陈学兵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赶紧追了上去。
…
辛梦真家并非别墅。
只是一套复式。
陈学兵从外面一路走进小区,过了园林景观,进了一栋大厅灯光明亮的电梯楼,再出了电梯,直到辛梦真打开一扇门,看到里面不算太敞亮的客厅却有一个向上的楼梯,突兀地做出了一个两层楼的空高,判断出了这小区本没有复式,她家买的是两层楼,然后打通成了一套两层的复式。
而且这楼并不高,外面看着就10楼左右,但按照她们家掏空的楼板位置和这么大的面积来看,这栋楼应该是用适用于超高层建筑的框架剪力墙结构修建的。
框架剪力墙结构这年头少见,楼板并不承重,或少量承重。
这种结构的房子在重庆是10年以后才开始逐渐出现的,修建成本很高,抗震性能优越。
高规格的小区啊。
里面的装修也很豪华。
“用一下这个吧,我妈妈有时候会来,她有点洁癖,阿姨会很难拖。”辛梦真说着,也没给拖鞋,而是递了一双蓝色鞋套给他。
陈学兵发现这姑娘说话是真不客套,你这话不是嫌我鞋脏么?
不过她应该没这意思,要不也不会主动带自己来。
辛梦真进了屋就到处翻箱倒柜找药盒,陈学兵换了鞋套进屋,她都上楼找去了。
陈学兵由此看出了她刚才在撒谎,根本没有阿姨在好吧,要有阿姨在,她早就叫阿姨拿了。
以她家的条件,她爸又这么忙,应该是有阿姨的,可能是不住家。
待她抱着个药盒子下来,陈学兵笑了。
想起一首《安和桥》的歌词。
抱着盒子的姑娘,和擦汗的男人。
网上都说宋冬野这首歌是在足疗会所写的。
就是不晓得面前这个技师手法好不好。
“你家阿姨呢?”陈学兵看着她揶揄道。
“睡了。”辛梦真白了他一眼。
陈学兵笑而不语,谁家干活的八点钟就睡了?
辛梦真指了指沙发,言简意赅:
“坐。”
陈学兵嘴都歪了:“你这口气,怎么像训狗呢?”
“Hmm…”辛梦真鼻腔发出轻哼,想笑又憋住,板着脸道:“对,只有狗打完架才自己舔伤口呢,跟你一样。”
“…”
陈学兵竟无言以对。
陈学兵坐到沙发边,辛梦真蹲在他面前,小脸冷冰冰,手法却很柔和。
药是药膏,辛梦真用棉签细细涂匀,然后展开手心帮他揉搓。
话说搓起来还真有些痛,陈学兵都顾不上享受美女服务,嘴巴抽了两下冷气。
辛梦真于灯光明亮处看到陈学兵肿胀的淤青,秀眉也重重蹙起:“为什么要打架?”
“没打架,就是遇到抢劫的,挨揍了,贵地不太平啊。”陈学兵一副挨了欺负的模样。
他当然不会提收债的事,有的女生是喜欢流氓,但大概率不是上门收债那种。
但辛梦真认真了。
“被抢了?报警了吗?在哪里被抢的,我…可以帮你,让我叔叔问问。”
陈学兵听出她家里可能有点关系,立马摇头道:“没事,解决了。”
“火车站歹徒很多的,出门在外,要注意一点…”辛梦真相信了陈学兵的话,声音柔和了一些,很好听。
药膏揉搓间,也变得清清凉凉的。
陈学兵近距离观察着她精致的侧脸和粉白的脖颈,和几缕散落下来的发,微微走神。
“…其他地方还有吗?”辛梦真忽然问道。
“没了。”陈学兵立马道。
辛梦真表情不变,凝视着他。
陈学兵这次却没服软,与她对视。
辛梦真的手忽然伸到陈学兵背后,重重按了一下。
“咝…”陈学兵眼都瞪直了,背一下挺了起来。
“手上受这么多伤,其他地方怎么会没有。”辛梦真起身拿过一张墙角的瑜伽垫,铺在地上,又是一声口令:
“坐下面。”
陈学兵眉毛抖了抖。
坐地上...辛梦真在他背后涂药。
这个姿势…不是练什么玉女心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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