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知道要怎么揪出陷害你幕后之人了!?”
“难道你知道他是谁了!?”
房遗直完全被陆鹤鸣的话给惊到了。
以至于一向沉稳的他,都不由发出三连问!
他一直跟着陆鹤鸣,陆鹤鸣所见就是他所见,可他什么都没发现啊!
怎么忽然间,陆鹤鸣就说出这话了。
陆鹤鸣究竟发现了什么?
面对房遗直的三连问,陆鹤鸣眸光闪烁,道:“我需要想办法确定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若真的如我所料……那他,很快就会现形了!”
说着,陆鹤鸣忽然转身,直接向外走去。
房遗直见状,顾不得多想,连忙跟了出去。
然后,他就发现陆鹤鸣去了隔壁,刚刚他们走过的,房屋已经完全被烧塌,什么都没有留下的院子。
“这里有什么吗?”
见陆鹤鸣进入院落,房遗直不解道:“这里的房子已经被完全烧毁,屋子里的东西也都被烧没了,根本一点能当线索的东西都没有。”
“不!还剩了一些东西。”
“什么?”
房遗直一怔,然后他就见陆鹤鸣抬起手,指着院子墙下,那堆叠整齐的黑色的炭。
“炭?”房遗直皱着眉头:“这炭,是线索?”
炭上没有任何血迹,而且一看就堆在那里很久了,很明显是这户人家原本的东西,这是什么线索?
陆鹤鸣蹲下身来,捡起一块炭,他轻轻摩挲手中的炭,掌心一片漆黑。
“对一个案子而言,不是说只有受害者与凶手当时接触的东西才能成为线索。”
他缓缓道:“事实上,很多线索,往往看起来毫无特点,甚至与案子毫不相关,但也往往,它能直指案子核心。”
房遗直听着陆鹤鸣这意有所指的话,蹙眉沉思,但想了半天,也仍未明白这炭有什么用。
“走!”
陆鹤鸣抓着炭,忽然起身,向外行去。
房遗直连忙跟上,便见陆鹤鸣不再继续勘察其他房屋,而是向村口走去,他不由道:“陆校尉,你这是?”
陆鹤鸣头也不回的说道:“去云州城。”
…………
一个时辰后。
刺史府。
刺史卢成看着昨夜才见过的程咬金等人,疑惑道:“程将军,你们不是在王家村查案吗?”
这才几个时辰,怎么就回来了?
程咬金耸了耸肩,道:“陆校尉说查到了一些关键的线索,需要验证,所以让我带他来见卢刺史,想请卢刺史帮帮忙。”
说着,他向左移动一步,让出了身后的陆鹤鸣。
“陆校尉?”
卢成闻言,不由看向陆鹤鸣。
昨夜在王家村,他亲眼见证了陆鹤鸣是如何凭借过人的才智,解决了韩猛的。
这让他对陆鹤鸣的本事,有了切身的体会,彻底明白为何程咬金与房遗直对其会那般称赞。
对陆鹤鸣,也更加重视。
他笑着说道:“陆校尉有任何需要,直说便是,只要是本官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陆鹤鸣闻言,先感谢了卢成,然后便道:“我有三件事,想请卢刺史安排人前去调查。”
“调查?”
卢成道:“什么事?”
房遗直和程咬金也都看向陆鹤鸣,这一路上陆鹤鸣一直蹙眉沉思,他们怕打扰陆鹤鸣思绪,也都没有开口询问,所以便是他们,都不知道陆鹤鸣究竟想干什么。
陆鹤鸣没有耽搁,直接道:“第一,找牙行,查一下自王家村出现意外后,云州城内的房屋买卖名单。”
“第二,去集市,帮我查一个人,是否在那里出现过。”
“第三,拿着王振三人的画像,去青楼、赌坊等地,询问那里的人,是否有人认识他们,若有,仔细打探王振三人平日的行踪。”
卢成只觉得陆鹤鸣让他调查的事很奇怪,牙行、集市、青楼赌坊……这些地方彼此都不挨着。
真的有助于案子?
程咬金也不解的看向房遗直,却见房遗直摇着头,很明显,房遗直也不知道陆鹤鸣查这些做什么。
卢成心中狐疑,但表面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只是笑道:“就这三件事?”
陆鹤鸣拱手道:“若不是此行匆忙,查案时间又较为紧迫,我也不想叨扰麻烦卢刺史。”
“哈哈,这算什么叨扰麻烦。”
卢成笑着摆手:“无论从程将军这里论,还是房郎中这里看,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更别说,你让我办的都是小事,更无所谓麻烦,我这就派人去调查,相信要不了多久,你要的东西,就会送来!”
说罢,他果真没有任何耽搁,直接招来下人,将陆鹤鸣的事吩咐了下去。
陆鹤鸣见状,自是再次感谢。
卢成仍是笑着摇头,他已亲眼见过陆鹤鸣的本事,知晓只要陆鹤鸣真的能够翻案,那凭陆鹤鸣的本领,以及程咬金和房遗直对陆鹤鸣的重视,陆鹤鸣他日必不会局限于小小的九品校尉之职。
所以现在他毫无保留的帮陆鹤鸣,也是为了留一个善缘。
说不得未来某一日,这个善缘就有用到的机会。
“刚刚程将军说,陆校尉已经查到了线索,不知是何线索?”卢成好奇询问。
陆鹤鸣却是摇头道:“那线索目前只是单薄的推断,还请卢刺史容我卖个关子,等我让卢刺史查到的消息回来后,如果一切如我所猜,我会如实告知,但若是与我所猜不同,那就说明我的推断错了。”
“既是错的推断,也就没必要说了,以免影响诸位的判断,反而于查案不利。”
陆鹤鸣早已过了有点东西就想显摆的阶段,他现在求稳。
特别是关乎自己生死存亡的事,必须要稳上加稳才行。
卢成听着陆鹤鸣的话,不由深深看了陆鹤鸣一眼。
当真是越与陆鹤鸣接触,他就越感到陆鹤鸣与普通武夫的区别。
有智慧不说,性子还稳的要命。
可以说,这是他见过的,外表最像武夫,可内里最不像武夫的武夫了。
他笑着点头:“那好,我们就先等结果。”
说着,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道:“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马上要午时了,我正好要用午膳,反正怎么也是等,诸位不如一起用膳,我们边吃边等?”
程咬金等人闻言,都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他们昨晚刚在这里又吃又喝,现在快到饭点又来了,好像是专门来蹭吃蹭喝的一样。
但天地良心,他们真没这个想法。
卢成眼力何其老辣,一眼看出了众人的想法,他直接哈哈一笑,道:“客随主便,我说了算,用膳!”
…………
一个时辰后。
又是一次酒足饭饱。
程咬金摸着肚皮,觉得再来吃几顿,自己在路上折腾掉的肉就会长回来了。
他伸展了下手臂,就要起身感谢卢成的又一次款待,而就在这时,他还未来得及开口时,一个仆从打扮的人,快步走进了大堂。
“老爷,你要查的事,有结果了。”
听到仆从的话,众人精神顿时一振。
“这么快?”房遗直惊喜。
卢成笑着说道:“陆校尉的事,当然耽误不得。”
说着,他直接看向陆鹤鸣,道:“交给陆校尉。”
陆鹤鸣明白这是卢成在向自己示好,他起身向卢成感谢:“多谢卢刺史,他日若卢刺史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只要是我能做的,定如今日卢刺史帮我一样,全力以赴。”
卢成等的就是这句话,有陆鹤鸣这句话,他今天的忙就没白帮。
不过他还是笑道:“都说了是一家人,小忙而已,不必说这些……陆校尉快看看吧,看看这上面的内容,是否与你的推断一致,我心里痒得厉害,可还等着你的推断呢。”
听到卢成的话,陆鹤鸣也不再耽搁,直接接过了仆从递来的纸张。
他将纸张展开,目光迅速看去……
片刻后,陆鹤鸣合上了纸张。
“如何?”
程咬金最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忍不住开口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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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遗直和卢成也都紧盯着陆鹤鸣。
然后,他们就见陆鹤鸣平静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点着头,道:“如我所料!”
一听陆鹤鸣的话,房遗直和程咬金顿时有了喜色。
特别是房遗直,他还记得在王家村时,陆鹤鸣对他说过的话。
陆鹤鸣说,如果他没有判断错,马上就能揪出这一切的幕后之人了!
所以,这是否意味着,他们距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快说说!”程咬金直接开口。
卢成等人也都好奇的看向陆鹤鸣。
陆鹤鸣迎着众人的视线,深吸一口气,不再耽搁,道:“早上时,我与房郎中勘察王家庄,在一间没有被烧毁的书房内,发现了这些纸张。”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沓纸张。
“这些纸张,乃是居住在那个房子里的王陆,为了读书,而抄写的书籍,和制定的读书计划。”
他抽出了一些纸张,让仆人交给了卢成和程咬金。
卢成看了一眼,点头道:“寒门想出贵子,不容易,书买不起,只能用手抄,请不起先生,去不起私塾,就只能自己埋头苦读,不够自律自省,也不行……这个王陆,倒是足够用功认真,已经有些本事,倘若没有此间意外,他日未必不能成器。”
他摇了摇头,叹道:“可惜了。”
程咬金目光冰冷:“必须要让真正的凶手付出代价!”
陆鹤鸣点了点头,他没有被情绪左右自己,继续以冷静的语气说道:“王陆很努力,很自律,他制定的计划,每一天都会严格去执行。”
“并且在每一天结束时,都会在读书计划的后面,写下完成与否,以及简单总结的字样,用以督促和激励自己。”
“而他最后在读书计划后面留下‘当日总结’的日期,是元月十七。”
说着,陆鹤鸣举起了手中的纸张。
房遗直点头道:“我也记得这个,当时我还专门看了一眼。”
陆鹤鸣微微颔首,继续道:“诸位可还记得,王振他们说,他们是什么时候遭遇的屠戮吗?”
“当然!”
房遗直当即道:“元月十八的凌晨,具体时间因他们没有计时工具,王家村远离云州城,也没有打更人,所以他们并不确定,但凌晨到天亮的这段时间,他们是能确定的。”
陆鹤鸣说道:“卷宗里详细记载了他们的这段话,而从我们得到的王陆的读书计划,也正好能验证这一点。”
“王陆最后的读书计划总结,停在了元月十七,他来不及写元月十八的内容,代表那一天,他发生了意外。”
众人都点着头,认同陆鹤鸣这有理有据的话。
然后……他们就听陆鹤鸣话音突然一转,道:“可如果,我告诉你们,这一切都是假象呢?这一切都是犯下这天怒人怨罪行之人用来蒙骗我们的把戏呢!?结果,又如何?”
“什么!?”
“假象?”
“蒙骗我们的把戏?”
房遗直等人不由一愣。
着实是陆鹤鸣的转折,太过突然,没有给他们一点心理准备。
陆鹤鸣看向房遗直,道:“房郎中还记得王陆的习惯吗?他在读过的文章里,会留下自己的批注,用以记录自己读书的心得。”
“当然!”
房遗直点着头:“当时我还点评过,他的批注虽然不是那般深刻,却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对出身寒门的他来说,算是不错了。”
陆鹤鸣道:“无论王陆的心得是否深刻,他都会通过这样的方法,加深读书的印象,这是他固有的习惯,我们从他以往看过的书里,都能看到这些。”
“可是……”
他忽然举起一张纸,面向众人,道:“却有这么一篇文章,他在读书计划后面,标注的是完成,且写下了总结……但在文章内,却没有任何一个字的批注!”
“你们觉得……”
陆鹤鸣声音忽然低沉了起来:“这是为何?”
没有批注?
房遗直一怔,连忙凑上前,去看陆鹤鸣手中举起的纸张。
只见纸张上的文章,乃是《礼记》的第一篇《曲礼》,纸张上只有工整干净的《曲礼》内容,确实没有一个字的批注。
而这篇《曲礼》……
他连忙低下头,去看桌子上的读书计划。
果然,他没有记错!
是元月十七,也就是王陆生前,最后一天完成的读书计划里,要读的书!
在读书计划的后面,王陆清晰的写着“完成”二字,还写了一段“阅之感触深刻,当仔细研读”的总结。
可是,文章上,却没有任何阅读后留下的批注。
为何会这样?
难道王陆觉得这篇文章没什么好写的?没什么心得感受?
可明明在最后的总结里,王陆写下了“阅之感触深刻,当仔细研读”的话啊!
这怎么可能没有心得感受!
不对!
一定有问题!
忽然,房遗直想起了陆鹤鸣说过的话。
陆鹤鸣说,幕后之人借王振三人之口,玩了一出偷天换日的把戏!
陆鹤鸣又说,那是假象……
偷天换日,假象……该不会……
房遗直脸色陡然一变,忍不住道:“难道,难道这个读书计划的总结是假的!难道王振三人骗了我们!难道……王家村真正被屠戮的时间,根本就不是元月十八!而是,元月十七!?”
“什么!?”程咬金大嗓门响起:“王家村被屠戮的时间,不是元月十八!?”
卢成也被这句话给惊了一下。
着实是王家村被屠的时间,早就在他们心底扎根,他们根本就没想过时间还会有问题。
陆鹤鸣道:“读书计划的字迹我比对过,是王陆的字迹,且找不到相同的其他字,应也不是拓印的,所以读书计划的总结,不是假的。”
“不是假的?”房遗直皱眉:“可他分明就没有读过《曲礼》啊!”
陆鹤鸣点着头,他看着读书计划后面,那短短的十一字总结,看着这清晰的字迹,大脑似乎浮现出了当晚王陆书写这些字时的样子。
他沉默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道:“所以,这根本就不是总结啊!”
“不是总结?那是?”房遗直一怔。
就听陆鹤鸣沉声道:“是他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用自己的头脑,为我们留下的提示,他在告诉我们……别信!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提示?”
不仅房遗直皱起了眉头,程咬金和卢成也都神色不解。
陆鹤鸣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看向众人,道:“大家可以看看他其他的计划总结,多数都是对自己完成了计划的激励,以及没有完成计划的懊恼和反省。”
“可这最后的总结,明明没有读书,却反而留下了‘阅之感触深刻,当仔细研读’这样的话,这反常的举动,分明是在提醒我们,要注意他这与往常总结不同的文章,看看究竟是什么文章,让他得出的总结会有如此区别。”
“而当我们好奇的寻找那篇文章后,就会知道,他根本没有读它,就会知道……他的总结,是假的!”
“那根本就不是他想要写的总结,而是……”
陆鹤鸣声音一顿,众人只觉得呼吸都在这一刻跟着停滞一般,内心不受控制的紧张起来。
然后,他们就听陆鹤鸣沉声道:“有人强迫他,让他必须写下总结!目的,毫无疑问,是想让后来人去调查时,看到这篇读书计划的总结,从而认为王陆死于元月十八!”
“而这也是为何,其他房间烧的都塌了,可这满是纸张易燃的书房,却完好无损,甚至那书架都没有被火焰波及分毫。”
“他在故意留下那间书房!”
“这一切,都是为了掩盖他犯下真正恶行的时间!”
“可是这阴险冷血的贼人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
陆鹤鸣手指按住桌子上的读书计划,再度深吸一口气,道:“在他眼里下一刻就会被他捏死的蝼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却利用了他的诡计,揭露了他的阴谋!”
“最终……被我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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