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傅一路引着邓璟往村子深处走去，直到村子中后部，转了个弯进了条小巷子，在巷子末尾，一块农田旁边，找到了那户人家。

这家邓璟来过一次，有点印象，他第一次进村的时候，这家有一批牌子，雕的梅兰竹菊，邓璟嫌弃工艺差，没有下手。

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们家关着门，邓璟没有进去。

这次来，他家倒是又开了门，

刘师傅带着邓璟走到这家门口，人还没进去，已经提着嗓子喊了起来。

“老王，我跟你提过那个老板，我给你带过来了，你快把那批货拿出来给他看看。”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刘师傅和邓璟才算走进了王家。

跨过大门门槛，这家里泥地院子中间，养着几只鸡，其中一只母鸡刚孵出了七八只小鸡，

小鸡跟在母鸡身后在院子里咕咕咕的啄食院子里的玉米粒。

今天周末，邓璟进去的时候，这家一大家子都在家里，两个老人，一对年轻夫妻，一男一女两个七八岁的小孩，

听见刘师傅那一声招呼，王家正各忙各的六口人，全都将目光投向了邓璟。

花白头发的两个老人正坐在堂里，手里拿着個金属做成的，内部中空有许多小铁尖尖的桶状工具，在剥玉米粒，

农村人自家里的一点玉米，不舍得出机器钱，不愿意送到碾米厂去，就乘着空闲时候拿着这样的小工具自己手工将玉米粒弄下来，方便喂猪喂鸡。

两个小孩，在院子里玩着过家家的游戏，姓王的师傅在堂屋一侧做着雕刻，他媳妇正在灶房里收拾。

刘师傅这一声招呼下去，王家全家像是得到了某种命令一样，全部停下了手中的事，忙起了给邓璟腾地方。

二老抬着一大筐玉米和一个塑料桶回了自己房间，王师傅停了雕刻的机器，招呼邓璟和刘师傅到堂屋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妇人则将在院子里玩闹的两个小孩赶出了家门，说是让他们去隔壁家找朋友玩，一会再去喊他们，

然后妇人赶紧去了灶房，给邓璟泡热水，顺便搜刮出了些瓜子，去地里摘了根黄瓜，洗干净削了皮，切成几段摆到了邓璟跟前。

自来到芙蓉村，邓璟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重视的对待，

邓璟虽然知道人家这些表现是冲着刘师傅那一声，老板来了，才格外热情。

但这种热情里，带着丝淳朴，并不让邓璟反感，

在妇人给邓璟抬了一杯茶后，又抬了一杯放了米花和红糖的糖水摆在他面前后，他招呼着妇人，口中说着。

“嫂子不用忙了，我先看看货。”

妇人这才在姓王的师傅有些嗔怪的目光里歉笑着离开，转进了灶房，然而她进了灶房后，灶房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传出来，

邓璟几乎可以想象她进去后，做任何事都轻手轻脚，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吵到了邓璟的模样。

那王师傅先和邓璟道了歉。

“妇道人家不懂事，您别见笑。”

糖水都倒出来了，这东西在农村还拿得出手，放到外面，这年头谁看得上一杯糖水，

姓王的师傅比自家媳妇多些见识，因此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邓璟一点不介意，先拿起糖水喝了一口，才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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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这糖水挺好喝的，我小时候我妈大年初二那天，必定会泡一杯这样的水给我，长大了喝的少，偶尔喝一杯挺怀念的。”

说完才看向了王师傅已经拿出来，这会正夹在一堆吃食中间，摆在一个白色小托盘里的五个平安扣。

平安扣做法简单，更考究料子，但工艺上也有些讲究，坡面要圆润且短，中间部位厚实鼓鼓的比较好。

这五个平安扣，坡面切的过了一点，导致边缘缺了些圆润感，显得不够厚实，

邓璟大概猜得到王师傅这么做的缘由，

料子切薄了，能显出水头，显得料子透一些，这大约是这位王姓师傅做牌子做多了，留下的后遗症。

芙蓉村的料子品相都不太好，为了让料子看上去上档次一些，这边的雕刻手法调水很厉害，双面雕刻，牌子中间厚度打薄，再配上一些技巧，

一块糯种的料子硬是能让他们雕刻出糯冰的感觉来。

代价就是料子被切割和舍弃的部分很多。

但本来不错的料子，这样过分的切割明显是舍本逐末的做法，

只看雕工，邓璟显然是不太满意的，但是就像刘师傅说的，这块料子不错。

半边无花，半边绿花，就像远山倒影在平静的水面，光是料子本身就很耐看。

料子肉质很细，透明度不算高，冰种，但是胜在看不到棉絮，看上去如凝固的胶水一般，行内管这样的底子叫胶底。

看见这堆货，邓璟立刻就决定，只要价格不算太高，这五个平安扣他会一手全部拿下。

邓璟于是看向了王师傅，开口问道，

“王师傅这手货怎么卖。”

王师傅在邓璟看货的时候，就一直静静等在一边，整个人有种好似生怕邓璟不对货，连价格都不问的紧张感，

这会见邓璟问价，他心神略有放松，但却不直接说价格，而是诉苦般先说道。

“哎，邓老板你不知道，我以前是拿便宜货，一件货两三百这个价位的，前天我在朋友处看到了这块料，他是找私庄那拿的开了窗的半明料，切开的时候我刚好在，”

“当时大家都说涨了，在那抢料子，我一冲动也跟着抢了一块。”

“买回来就有些后悔，我又不做这个价位，去哪找客源去，我老婆为这块料子还和我吵了一架，不是嫌这块料子不好，主要是没拿过那么贵的，心里面害怕。”

“我想着刘哥好料子拿得多，就拿着片料去找刘哥给我掌掌眼看我有没有拿贵了。”

“结果刘哥一看这块料子就说他认识个老板，应该会喜欢我这块料子，还让我一定要做成平安扣，等老板来了带着老板来看。”

“我相信刘哥，回来就做了这几个平安扣，就为这几个平安扣我老婆还又跟我吵了一架，”

“说我怎么什么都听别人的，我从来没做过平安扣，本来价格就不对，客户群体再不对路，要是老板不要，这批货我能卖给谁。”

“邓老板，你是不知道，为了这批货，我们两夫妻提心吊胆了两天两夜，晚上睡觉都不踏实，半夜自己吓自己醒了好几次。”

这个王师傅啰啰嗦嗦了一大堆，就是不说价格，

邓璟也不打断他，只管含笑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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