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张振光的解释，邓璟一边心有戚戚，感慨对方的人生际遇，同时也越发理解了他的行为为何在常人看来如此怪异，难以理解。

大概其实，这是操守，又何尝不是一种难以修补的心理创伤。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就是个因为遭遇而变得有些偏执的人。

一边他也很想吐槽。

像李贵芬那样的女人，你和她讲理想讲精神追求，要求对方理解你，

她除了觉得你张振光有钱不挣脑子不正常外，还会觉得你这是在讽刺她低俗市侩，

张振光的解释，非但不会让李贵芬共情，反而很可能激化矛盾。

果然张振光的话才落下，李贵芬就炸了，怒吼道。

“好！就你张振光有理想，有追求！是！没错！我李贵芬就喜欢钱，怎么了！还以后努力赚钱，你也不看看你今年几岁了，你还有多少以后。”

“就你这样的，指望你，我和张兴诚这一辈子就毁了。”

“好，看不上我是吧，我倒要看看。”

“我倒要看看，没了我你张振光后半辈子要怎么过！有谁看得上你这个又老又穷又死脑筋的呆子！”

张振光难得对着李贵芬说了一次心里话，没想到换来的是更加恶劣的辱骂，

他这次干脆闭了嘴，再次选择了装聋作哑对李贵芬的谩骂听之任之不予回应。

李贵芬却似乎因最近接二连三的先起希望又因张振光的为人导致希望落空，遭受到了激烈打击，彻底对张振光死了心，骂着骂着，便开始收拾东西，说是要回娘家，准备和张振光离婚。

全程张振光一直沉默的看着，不说话也不阻止。

李贵芬于是顺利的收拾完了全部行李，口中不断咒骂着拉着大箱子出了张家的门。

临出门前，她最后转头对张振光道。

“张振光，就伱这样的人，到死也不会有出息。”

“还发扬张家技艺，哼，我呸。”

邓璟站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说起来时间久其实也就半个小时左右的事，张家家贫没多少行李可收拾，半小时足够收拾清爽。

等李贵芬拉着大行李箱走出了张家的门，邓璟看向面朝大门方向站着，眼中隐有不舍和愧疚的张振光。

邓璟心中暗叹一口气说道。

“张师傅，女人说要回娘家要离婚就是一个发泄情绪的借口，等过两天她气消了，你再去接她，说几句好话哄一哄就好了。”

张振光摇了摇头。

“不必了，贵芬的性子我了解，我们两個迟早是要走到这一步的，今天不过是将这一步稍微提前了而已。”

张振光人活得冷清又明白，这种性子对枕边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残忍的暴力。

李贵芬或许市侩，但她变成今天这样泼妇模样，与张振光这样的处世态度未尝没有关系。

他们两人三观相差太大，强凑在一起双方都痛苦，选择离婚对于两人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因此，邓璟也没有多劝，只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提雕刻的事。

倒是张振光自己开了口。

“你放心，这件货，我会尽力去雕。”

没有了李贵芬从中作梗，张振光并不打算放弃雕刻这块玉，他行事不违本心，做人也不扭捏，直接重又答应了帮忙雕刻。

邓璟得了张振光师傅的允诺心中微松，发生了刚才的事，张师傅要不主动提，他还真不好再开口。

好在张师傅似乎颇有点婚姻不得意，更要努力打磨手艺的拼劲在里头，避免了邓璟这种情形下开口的尴尬。

邓璟先是谢过了张振光，继而语气带着歉意的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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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师傅，这尊绿度母，您预计大概几天能雕好。”

张振光沉吟了一会道。

“动手雕刻两天应该能雕好，但雕刻之前我需要找一下状态，不好给你具体时间。”

一听张振光雕刻还要找状态，状态这东西玄之又玄，找的快立马就有，找的慢，十天半月，一两年也不是不可能。

邓璟心下为难，脸上也将那丝为难明明白白的显了出来。

“张师傅，您也知道我这货是替一个客户定制的，他最迟连今天算在内，第七天就要看到成品。抛光估计还得两到三天，您看您能不能想想办法，就在这三四天内帮我雕出来。”

听见的邓璟的话，张振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目光长久的看了他一眼，好一会才说道。

“我尽量吧，但我不保证一定能在你说的时间内雕刻好。”

邓璟知道张振光这种性格，他一旦承诺了，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做到，因此也不再纠缠时间的问题，而是珍而重之的表达了感谢。

张振光不擅和人聊天，也不喜欢闲话家常，经过两次接触邓璟已经大体弄清楚了张振光的性格，因此雕刻的事情谈妥后，邓璟很快起身告辞。

拿下原石后，邓璟身上暂时只剩下了四千来块钱。

邓璟拿着这四千块，在芙蓉村转了一圈，又收了几件货，赶在最后末班车来之前离开了村子。

这几件货，有五件是上次拿小乌龟的那家，那块俏色春料有好几片，师傅先拿了一片小料回来尝试雕刻，先出的三只小乌龟，起货效果不错。

于是在邓璟买走了那三只小乌龟的第二天，师傅就又去拿了片更大的料，回来雕了三只小乌龟，两条小金鱼。

这五件货料子成色比先前那三只小乌龟好，价格也更高一点，一共花了两千块。

另外在村中间位置的一户人家，邓璟一千二收了四棵小白菜，糯种白底青的料子，色上有裂，做不成光面挂件，便做了小白菜。

小白菜的纹理用来避裂避脏刚好，

这四棵小白菜，胜在色巧，叶子是绿的，叶的根茎部是白的。

白菜依旧是对雕工要求不高的主题，通常叶面上习惯用圆孔针打出许多小孔洞，雕出白菜的纹理。

这种小孔有机器协助打起来十分简单，但是会给人一种雕起来挺麻烦的错觉，还能掩盖玉上的瑕疵。

便宜的料子，邓璟偏爱俏色货，只要色巧工不太差，他一般都会收下。

在邓璟忙着收货的同时，悦城一间位于城郊一条绕城小河畔的别墅内，

一间专门开辟出，放了玉雕机器的工作室里，

秦鑫将一副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老旧绿度母唐卡，还有一幅极富意境的老翁参拜绿度母的国画，一起放到了工作室的桌上。

穿着唐装，留着长须的周师傅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副金边眼镜卡在鼻梁上，半弯着身子去看那两幅画。

秦鑫背负双手在一旁给周师傅介绍。

“这幅唐卡是我托人特地从滇藏相邻的丙县，请来的牧民家中日日供奉的唐卡。”

“国画乃家中长期礼佛的长辈所画，周大师看看这两幅画能否为你雕刻绿度母提供一些助益。”

唐卡常年沾染香火，自带一股神秘不可亵渎的气息，

国画虽有意境，然而笔力不够，只是业余高手水平，在周师傅这样的雕刻大师眼中看来，这幅画也就堪堪入目。

然而听说是秦鑫家中长辈所绘，周大师略过了唐卡，先夸起了国画。

“当然有助益，特别是这幅画，老翁参拜的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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