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礼礼带着乔装作公主婢女的苏玉进了宫,还贴心地替两人支走了清静殿四周的宫人。
原以为要等些时候苏玉才会出来,谁知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左丘宴就在殿内喊她。
“崔礼礼,你给朕进来!”
崔礼礼心中一凛,这圣人又是哪里不对了。
一进殿中,苏玉只偏过头没有说话,左丘宴靠坐在床榻上,怒气冲冲地对崔礼礼道:“送她走!”
“圣人!”
“朕说了,送她走!”
苏玉眉头蹙着,闭了闭眼才开口:“圣人好好休养,我走了。”
崔礼礼只好又带着苏玉出宫。
两人一路上没有说话,快到宫门了,崔礼礼才道:“他如今处境艰难,恐牵连了你,才会如此行事。”
苏玉轻轻“嗯”了一声,抬起眼看看四周高耸的宫墙:“你竟为了陆铮甘愿困在此处,可见你用情至深。只是,你住在这里已有十个月了,你觉得值吗?”
崔礼礼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偏着头想了好一阵才说道:“我没想值不值,反正眼下我是愿意留下的,那我就留下。等到我想走时,再走就是了。”
苏玉秋水一般的眼眸望着她:“有那么容易?”
崔礼礼摇摇头:“自然不容易,但我活着一日,就要尽兴一日。”
肆意洒脱,并非是不在乎结局的任性妄为,而是明知道结局,仍旧要纵情做自己想做之事。
人生的结局不外乎是个死。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不畏惧死,更明白瞻前顾后,必会蹉跎了岁月、辜负了年华。
“那你是我,你会怎么做?”苏玉问出口,又觉得问得不好。这样的问题,问任何人,都最多模棱两可地说一句“遵从内心”。
岂料崔礼礼却答得很认真:“他曾说过,要你好好想想。等眼前这些事一了结,会见你一面。若我是你,我会在见面时告诉他,眼下我只想及时行乐,他若愿意,就快活一日是一日,若不愿意,就一拍两散各自欢喜。至于将来......谁说得清?说不定他变了心,说不定我变了心,也说不定都变了心。”
苏玉觉得崔礼礼说的法子极好,总好过现在这般,他要什么,自己要什么都不清不楚。
她福了福,转身上了马车出宫去了。
崔礼礼望着马车渐行渐远,忽地想起在公主府门前看到的那辆马车。
想起来了!
那个马夫,她见过!
就是前世,立贞节牌坊那一日,她站在牌坊底下,接受着众人的道贺之时,她一脸正经,谁也不知道她一直在用余光偷偷瞟一个马夫。
那个马夫就像今日这样戴着一个斗笠,看不清脸,也是抄着手靠在马车上睡觉。汗涔涔的肉在阳光下泛着铜色的光,彼时的她,只想着要是能摸一摸那腱子肉就好了。
而眼下,她没有旖旎的想法。
这绝对不会是巧合!
崔礼礼努力思索着,仍旧想不起前世的细枝末节。她有些后悔,当初陆铮给自己用那个摄魂药,应该问问陆铮究竟说了些什么。
回到清静殿,左丘宴披着长长的衣裳,靠在窗边,看到崔礼礼回来,也不说话,只将一个新收到的军报扔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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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礼礼打开一看,似是为了推脱责任,长长一篇报告他们搜了哪些地方,最后也就一句话:仍旧没有找到陆铮和曹斌。
她轻轻地将军报放回军报筒,恍若未闻一般,转过身去外屋端药:“圣人吃药吧。”
左丘宴将药一饮而尽,随意擦擦嘴,又望着窗外,神色怅然:“崔礼礼,你我已经陷在这里了,就别再把她扯进来......”
她来,他是欢喜的。只是眼下,越是欢喜越不能显露出来。
门外常侍的声音响起:“圣人,七王爷方才进了昌宁宫。”
“知道了。”左丘宴淡淡地应道。
“他胆子倒大,敢进宫来。”崔礼礼冷然说道。
圣人病倒多日不早朝,朝堂上早已是中书令说了算,前几日他与太后合谋发了大赦天下的诏书,当天七王爷就出了宗人台。听说这几日召了十几个女子陪侍玩乐,今日才进宫。
“为何不敢?”左丘宴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唇角带着一丝嘲讽。“他们只等着朕咽气——”
说着,他捏着帕子捂着嘴,用力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停住了,摊开帕子一看,是鲜红的血。
崔礼礼骇然,奔出去叫太医来。
一直救治到了半夜。
屋内点满了蜡烛,崔礼礼站在床畔,厉声说道:“圣体之事,绝不可外传,否则,要了你们的性命!”
跪在地上的人连连应下。
崔礼礼本就为了陆铮疲惫不堪,如今左丘宴病重,她只觉得头晕眼花,站着都有些吃力。
她扶着门框拖着千斤重的步子往外走。看到常侍站在那里,便提了一个笑,示意常侍到清静殿一角说话:“圣人这身子......只怕寻常药物已是不行了。”
常侍红着眼:“圣人如此熬着......”终有油尽灯枯之时。
崔礼礼想了想:“我想着槐山上有个神医,兴许能请进来替圣人瞧瞧,总好过现在这样等着。”
“县主所想自然是周全的。”
“只是不知能不能出得了宫。”
常侍仔细想了一下:“县主可以从北门走。”
自从陆铮出了事,这一个月,太后连连换了宫里不少重要位置的守卫,秦文焘的虽仍是禁卫统领,却被派去看守宫城北门,其余常用的三个门已调派了太后心腹之人看守。
“可有快马?”
“有!”常侍点点头,又犹豫起来,“县主何必亲自去?您这些日子熬得身子都虚了,何不遣个人去?”
崔礼礼摇摇头:“圣体要紧。我熟悉那条路,再说,寻常人未必能请得动那神医。”
天微微亮,崔礼礼披着一件黑色斗篷,驾着一匹马儿,从北门疾驰出了宫。
入夜时,崔礼礼带着人回来了。立刻有人去报了太后。
苗太后笑了笑:“垂死挣扎!由着她去。”太医早已说过,左丘宴的脉象已经时日无多了。
豆沁有些担忧:“若是真神医,治好了又怎么办?”
七王爷左丘旻站在廊下逗着鹦鹉,手指抚弄着鹦鹉光滑的羽毛,目光却流连在豆沁饱满的胸脯上:“不管治不治得好,咱们都可以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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