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华暗道一声不妙。
陛下来得突然,她居然事先没收到任何消息,也还没通知人杰。
她本想着,来时再与人杰传音,没想到乔广宗的功法太霸道了,她只是站在附近,灵识就无法离体,稍一离体便被震得粉碎。
人杰很可能不知道楼下之人乃当今皇帝,这要再说什么过分之言,即使陛下在书院不能动手,可事后若追究起来,也是会出人命的。
萧如华向一楼门口其中一位侍童打了个眼色,瞧了瞧楼上。
那侍童就是带人杰来小阁楼的两人之一。庖屋菜上齐后,他们俩就被彩蝶请了出来,说需要时再喊他们。
然后他们就在楼下就看到了传说中的皇帝,要不是书院内不许明目张胆搞身份贵贱,他们早就受不住皇帝的威压跪下去了。
听到彩蝶刚才从楼上传来的话,那侍童差点没被吓死。此时看到院长大人的眼神,他哪还不会意,转身就要跑去楼上报信。
“大胆!”
乔广宗身上的气势突然爆了一瞬。那侍童一个趔趄滚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身,一股骚臭味从他胯间传了出来。
而众人此时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小小的侍童身上。
他们只听见彩蝶在楼上回了一句无比狂妄的话,白发将军就猛地一声大喝,周围不少夫子和学子吓得连连后退。
“休得无礼!”
没想到乔广宗刚说完,李元启转头就向他怒骂,然后朝楼上又虚抱了一拳,恭声说道:
“先生请恕罪,学生这就在下面候着。”
说完这话,这位大唐天国的皇帝就开始老神自在地站在原地。他仰着头,望着楼上的方向,一动不动。
“咕咚。”
附近书院高层和举人班老爷们都咽了口口水,他们此时也只能陪陛下一起站着,什么话也不敢说。
而远处不少学子则是开始小声嘀咕了起来:
“不是吧,先生这么大的排场,连陛下和天策上将来了,居然就这么让他们在下面候着不让上去?”
“陛下真是礼贤下士,先生的下人这样说话,他不但没怨言,还喝止了旁边那位发怒的将军,看样子是准备在楼下等着了。”
“你们说先生会不会还不知道楼下之人是陛下?”
“怎么可能不知道,院长肯定会灵识传音告诉他呀。”
“灵识传音是什么?”
“灵识传音都不知道?我跟你说...”
小阁楼上,人杰解除了始解状态,淡定地喝了一口汤后,对彩蝶说道:
“这皇帝和其他人也长得差不多,看起来和父亲差不多大。”
“主子,这位皇帝可比老爷大多了,已经有四千多岁了呢,距离他登基都快到三千年了。”
“他旁边有个穿铠甲的人很强,是我遇见的人里面气势最强的一位。”
“他是不是头也被铠甲罩住了,有很长的白发?”
“嗯。”
“那他定是当今第一高手乔广宗,神策军的老大。”
“第一高手不是木天赐吗?”
“元婴武榜八十一年排一次,上一次召开还是七十五年前,乔广宗已经十次蝉联第一了。
而木天赐是两年前新晋升的元婴。
他原本只是一名处处受挫的普通人,活了一百年,眼见就要病死了,却突然觉醒了轮回记忆,发现这是他的第一百次轮回。
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修炼,练至元婴修为,中间只花了三十年,创造了有史以来的最快晋升记录。
他还每个阶段都能越阶挑战!
如今听说他已是元婴后期,对外扬言百年内定要拿下元婴武榜。这话听着狂,可无人质疑。甚至觉得,他此时很可能已经超越乔广宗了,所以乔广宗不敢应战。
不过他私下也不敢冒然去找乔广宗,手持《尚书》的乔广宗是无敌的,来十个木天赐都是送死。”
“你怎么一听就知道那人是皇帝?”
“主子,当今世上,除了大唐天国的陛下,可没有人能取名叫元启。一旦有重名,六扇门就会找上人家,然后强制把名字改掉。
这个规矩没有公开,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可以说是潜在的规则吧,还是夫人一次无意中跟我们提过。”
“这皇帝挺霸道,连相似的名字都不让人取。”
“就是,所以奴婢也不给他好语气。主子,您张嘴...”
一炷香过去了。
李元启在小阁楼底下站了整整一炷香时间,脸上没有一丝不耐。而萧如华等人杵在那,感觉自己度日如年,别提有多难受了。
门口的那两位侍童,根本承受不了天策上将的死亡凝视,刚才浑身发软地被人抬了出去。
倒是周围那群学子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很多人还从膳室带了吃食出来。他们躲在远远处,边吃边看。
在萧如华的焦灼期盼下,彩蝶的声音终于再次传了出来:
“主子已用完膳,请侍童学弟帮忙上来收拾一下。”
楼下根本没侍童了,其他侍童也还没赶过来。萧如华正准备说话,没想到宇文泓大步向前,毛遂自荐:
“夫子,学生愿代行侍童之责,上去替先生收拾膳具。”
萧如华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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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泓越众而出,恭敬地对着陛下再行一礼,然后果然不出他所料,陛下和蔼地对他说道:
“这位同学,一会帮我问问先生,是否方便拜访。”
“是!”
宇文泓恭敬地一鞠到底,他在门前为自己正了正衣冠后,昂首走了上去。
又是一盏茶过去了。
就在萧如华自己都忍不住想要上去看看怎么回事时,突然传来一阵“乒铃乓啷”的响音。
只见先天修为的宇文泓,竟从小阁楼的楼梯上滚了下来。等落到楼梯口时,一套膳具已被他摔得七零八落。
“宇文泓,你做什么?可是惹得先生不快?”
萧如华头疼无比地说道。她万万没想到,一个先天期的举人居然连收个膳具都能出问题。
“不...不,没有,学生怎敢得罪先生...”
宇文泓哆哆嗦嗦地回话,然后哆哆嗦嗦地收拢着地上那些打碎的膳具。他此时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想到自己还有储物戒指,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
“死定了!死定了!我为什么要做这等寻死之事!赵人杰,你自己想死,不要拖累本公子啊!”
“这位同学,不知可有向先生传达我刚才说的话?”
“有...有...”
宇文泓在那生硬地捡着膳具,他看起来就像躲避审问的犯人一样,此时根本不敢抬起头。
“不知先生如何回答?”
陛下的声音再度响起,宇文泓浑身一颤,嘴巴哆哆嗦嗦半天就是发不出声。
“没见着我们主子在问您话呐!”
那位公公阴阳怪气地说道。宇文泓只感觉有无数阴寒的小蛇在后脑门流窜,他知道,陛下问话,自己若再不回话,肯定会大祸临头。
“先生说...说...说他身体不适,想要...”
“什么身体不适!我家主子中午有午休的习惯,谁都不许打扰他!刚才我就说了,若要拜访主子,就在下面安静候着,请你们不要再吵了!”
“放肆!”
乔广宗再也忍不住,大声怒吼着。他的手心一亮,一杆充满血腥味的金顶枣阳槊凭空出现。
“你才放肆!”
“啪!!!”
谁都没想到,陛下居然猛地一转身,给乔广宗扇了个极为响亮的巴掌,然后怒吼道:
“谁允许你在此大吼大叫!再敢多一句废话,吵着先生休息,我决不轻饶!”
乔广宗被皇帝此番一教训,顿时躬身低头,连声应道:
“微臣知罪!”
陛下再转过身,又变回了那副谦虚的面孔。他继续仰着头,望着楼上的方向,一动不动。
“咕咚。”
周围人都快疯了,他们只觉得此时口干舌燥。一方面,心中对陛下是敬佩得无以复加,另一方面,则是为人杰狠狠抹了一把汗。
这要换成一位肚量小的君主,那位万年难得一见的“先生”,怕是活不过几日了。
......
“咕咚。”
方织看着面前的法术镜像,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她心都快跳出来了。刚才实在是太惊险,太刺激了!
要不是反应还算快...
方织用眼角偷瞄了一眼旁边已经把《礼经》祭出来的老夫子,心中震撼:
“咱就要换皇帝啦!”
方织想想之前的经历,感觉自己跟中了幻术一样。
她本想小题大做,借着诫室受罚,引起人杰注意力,主要还是想给彩蝶大人一个好印象。
她都做好了脱几层皮的准备,没想到在诫室,等待她的,居然是泡好茶的老夫子...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老夫子会在诫室请人喝茶,而且还是传闻中的悟道茶!难道这也是一道考验?
刚想到这里,她就听到老夫子对她说:
“你做得很好。这茶还剩一些,就赏给你喝吧。”
“啊?”
“那孩子对彩蝶姑娘不敬,该当掌嘴。”
“蛤?”
“皇帝来了,看来是找先生的。也好,正好先过一道他的眼。若是不喜,干脆换一个他满意的重新登基,免得今后多生事端!”
“啥?”
方织呆若木鸡地看着老夫子挥挥手,然后空中出现一片法术镜像,上面就是陛下驾到的场景。
看到陛下恭敬站在阁楼下等待时,老夫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到乔广宗说“大胆”时,老夫子勃然大怒,把背上的巨大戒尺抓入手里。
看到乔广宗被陛下喝止,老夫子似乎将皱成一团的眉毛松开了些。
看到乔广宗又爆发了,老夫子再也不能忍,整个人散发出神一样的威势。他直接召出本巨书,书上写着《礼经》二字,其封面正在缓缓张开。
“啪!!!”
“你才放肆!”
眼看陛下发飙,乔广宗认罪,老夫子脸色又缓了缓。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礼经》却是没有收回去。
“咕咚。”
方织狠狠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地看着镜像里的画面,两手捏得紧紧的。
生怕一个眨眼后,那位天底下权力最盛的人,就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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