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崧知道冒辟疆的品性不坏,还算得上是那种颇具侠义之风的君子。
他至死不仕清,收留大量抗清义士遗孤,变卖了自己所有家产,救活家乡数十万百姓,最后落得晚年凄惨,靠卖字画为生。
但身为世家贵族子弟的冒辟疆,不可避免的沾染了江南豪贵们的坏习气。
他家中妻妾成群,过着宴安鸩毒、骄奢淫逸的生活。
冒辟疆很早就加入了复社,多次主持清议,矫激抗俗,喜谈经世大务。
但是真正的实操能力也就那样,如今还心高气傲看不起天下吏胥,视吏胥为末流。
这就是典型的“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的那一类人。
不过这是大明士大夫们的通病。
明末那些有文人风骨的士大夫,很多都是这样,空有救国济民之心,却没有出现一人能拥有那种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
像冒辟疆参加六次科举,乡试那一关都不曾过,连个举人功名都没有捞到,又不愿意从底层官吏做起。
这跟江南士大夫们的生活富足,和社会风气有关。
人人都想着科举取士,成为清流,不讲务实。
朱由崧不便现场暴露身份直接征募冒辟疆为官。
但是心里对冒辟疆这种人有大概的安排。
冒辟疆在江南有名气,又难得的是不反对新政改制,自然要想办法启用他。
他这种能说会道,讲得一套一套大道理的读书人,礼部就有很多职位适合他这种人,比如处理国家外交事务的行人司和鸿胪寺等等官职。
冒辟疆见从窗台探出半个身子的朱由崧,似是在神游天外,不再说话,于是拱手问道,
“我看阁下也是关心朝政,不知如何称呼?又是哪里人氏?”
朱由崧轻咳一声,说道,
“在下黄明,来自洛阳。”
“原来是黄老爷。”冒辟疆问道,“黄老爷从洛阳来应天府,可是来做买卖的?”
“做买卖?”朱由崧心想难道自己的装扮像个商人,于是顺着冒辟疆的话回答,
“几年前家中遭了匪,逃难到江南,如今倒也重新积攒了一份家业,买卖嘛?也是有在做的。”
“哦,原来如此。”
朱由崧眼珠子一转,说道,“黄某正在找一批苏绣货源,听闻冒公子家中的苏绣堪为一绝,不知你可有兴趣合作?”
“那是在下如夫人闲来无事,根据家学随意操持的产业,没想到竟然深受大家的喜爱。”冒辟疆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笑脸,说道:
“黄老爷有兴趣合作,自然是好的。”
冒辟疆的爱妾董小宛出身苏绣传承世家,可惜家道中落,沦为歌姫。
董小宛入冒家做妾后,又重新操持起苏绣。
这些都是朱由崧从邢如意那听来的。
“冒公子,这样吧,你若是方便就抽个时间,我派管事上门与你商谈具体合作细节。”
“好说,好说。”
董小宛进入冒家才两年不到,和冒辟疆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现在能为爱妾拉单接生意,冒辟疆心里自然是乐意的。
不过要是邢如意上门,冒辟疆知道了朱由崧的身份后,不知会做何感想。
朱由崧没再多留,离开醉仙楼回了宫。
一路上朱由崧心中颇为感慨。
从民间的情况来看,他这个皇帝慢慢的开始积攒起威望来了,这对他改制是非常有用的。
后面的局面等着他一步步去打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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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崧刚回到宫,司礼监大太监韩赞周就急急忙忙的求见。
“陛下,不好了!阮大铖搞出大事了!”
“嗯?何事?”
“陛下,南直隶江阴县,嘉兴府,金坛县,松江府,还有江西永新县,有人造反了!”
“什么!”这么多地方出现造反,朱由崧吓了一跳,“士绅们还敢窜动平民作乱,派去当地驻防的军队都干什么去了?”
“陛下,这次不是士绅窜动,而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奴仆们和大量普通民众组织,有叫什么削鼻班,里仁会的,把士绅贵族们的家财抢了。”
“不但抢财物,索要奴籍,还杀了人。”
“江阴望族徐氏一门二十余口被杀。”
朱由崧有些惊愕,“江阴县被杀的徐家,可是一个叫徐霞客的家族?”
“回陛下,正是徐霞客的家人。”
朱由崧吐了一口气,这是江南奴变,这极有可能是那场江南奴变。
这场史料上鲜少记载的江南奴变来了。
江南豪绅们蓄奴成风,有的家中奴仆数千。
被迫入了奴籍的人世代都是贱籍,自然被豪绅们死命的压榨,现在这算是他们的报应来了吗。
像徐霞客,他家世丰厚,一辈子游山玩水,写下了大量的旅游地理资料,给后人留下了丰富的地理知识。
但徐霞客的另一面却鲜少有人知道,他压迫起家中奴仆是非常狠毒的。
这场奴变,历史上被满清很快压了下去。
现在地方上朱由崧都安排了军队,倒是不相信事态扩大,变成不可控因素。
而且这场奴变对新政来说,未必就是坏事。
这大明的贱籍奴仆制度,是时候改了。
现在理由来了,废除贱籍,刷民间声望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朝廷下达了推行新政的政令,还要求了通政司必须下达到每个民众耳中。
这极有可能是新政起了催化剂的作用。
这是好事啊。
要是下达新政后,普通百姓一直冷冷清清的,那才是坏事。
如今大量奴仆和百姓起来抗争,只要利用好了,他们就是新政的助力。
“陛下,陛下?”
韩赞周见皇帝失神,连忙急呼,这出现大规模暴乱,可是大事,丝毫耽误不得的,怎么皇帝还在发呆。
“怎么了?”
朱由崧回过神来,换了一副丝毫不慌的样子。
朱由崧知道奴仆们暴动,是为了命运抗争,是一场压迫与反压迫的对抗。
“参与暴乱的人有多少?”
“回陛下,各地参与暴动的奴仆百姓,数百上千的都有。”
“这也不算严重吧。”
“不严重?”韩赞周都愣了,皇帝你作为最高统治者,难道不是必须尽快先把动乱平息下去,以免事态扩大吗?
“不碍事的,发生这么大的动乱,难道当地驻守军队不知道平乱么?”
“回禀陛下。”韩赞周连忙回道,“已经有人弹劾阮大铖,说是因为钦差阮大铖的故意放任,才让奴仆暴乱扩大。”
扯淡吧,朱由崧气极,阮大铖没有调兵权,平乱一事怎么牵扯到他头上去了。
不对。
朱由崧突然想到阮大铖这段时间的动作,他举荐了大量巡检司使。
要说阮大铖故意放任,也不是没有操作的可能。
阮大铖这个老狐狸看来是准备搞事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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