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听贾琏进来禀告说督察院、大理寺的人已经走了,贾母心下稍定,这才躺在软塌上略恢复了些精神,此刻见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环进来,目光审视而去,内心有种说不出的不快。
偏偏是这个她最不喜欢的庶孙贾环,今日一人稳住了局面。
“既然督察院、大理寺已经拿人走了,怎么东府那边,蓉哥儿还被扣押在府上?!”贾母面色不善地问道。
贾环不在之时,贾政已将赖家参与科举舞弊之事和贾母说了一遍,只是贾母还不知东府牵扯多深。
又听贾环将督察院、大理寺的人应付了,以为并无什么大事,于是乎又开始了两府荣耀、脸面那套,甚至想将赖家大娘捞出来。
出奇的是,贾母话音落下,五个爷们竟没一个人回话。
贾母身旁的鸳鸯心里纳罕,眼角余光偷偷看去,却是贾赦、贾政、贾琏几人都看着贾环,贾环却似浑然不知,就这么挺拔、安静地立在那。
贾母心里明镜似的,却拉不下脸面,只得开口道:“珍哥儿,究竟如何了?”
贾珍对贾环所言自己在大理寺缉拿文书上之事深信不疑,知道只有贾母能压着贾环帮自己,当下哭拜道:“老祖宗,孙儿也在缉拿文书上,两府一损俱损,请老祖宗救救孙儿啊!”
没等贾母发话,贾赦冷笑道:“母亲恐怕不知,督察院、大理寺是看左都御史张季重的面上才允了环哥儿让东府晚点送人到案,此案乃圣上钦点,吏部主事、侍郎俱被捉拿归案,若再拖下去,说不得下次就是锦衣卫上门拿人了!”
贾赦说得夸张,贾母虽不喜他,却也知道这话有些道理,心中惊惧,斥骂道:“你混说什么?!非得两府基业尽毁,让我这把老骨头到了下面无颜见你们父亲、先祖才甘心吗?!”
贾赦跪拜,惶恐道:“儿子怎敢,母亲至儿子于何地啊?!”
呵呵,大脸宝摔玉,贾母的大招则是孝道压死人,贾环冷眼看着厅内几人表演,心道这些套路还真是老奶奶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贾政见状只得眼神示意贾环,贾环才开口道:“大伯所言非虚,此案牵扯到朝堂党争,上达天听,今日人若不到督察院归案,东府灭亡只在旦夕,西府如何保全?老祖宗明鉴!”
“孽障!”
“混账!”
几乎同时,贾政、贾母大喝道。
屋内的丫鬟鸳鸯、琥珀等人俱是惊惧,不可置信地看向贾环,心道这环三爷怎生如此莽撞,与老太太言语这般无礼!
贾母站起身,气得面部都有些扭曲,手指颤颤巍巍指着贾政道:“你的好儿子!”
贾政也是被贾环这突如其来的无礼言行给整蒙了,沉着脸正欲教训,却听贾环慷慨道:“老祖宗、父亲,我既是贾家儿郎,自当为贾家谋算!”
“今日我借师尊威势方保两府颜面,若是执意不送人归案,自有天子垂问,三司审查,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请老祖宗、父亲三思!”
又朝着贾母行礼:“既是老祖宗、大老爷、老爷、哥哥们都在,自是没有我这一介小儿之事,孙儿告辞!”说罢,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出了内宅。
如同时间定格,贾母、贾政暴怒,可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贾环言必称大义,况且当下情况,若是离了贾环,恐怕两府真会因此案坠入漩涡!
贾赦只关心自己的死活,骂道:“还不去把环哥儿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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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正意淫自己何时能如贾环这般硬气,被自己老子一骂瞬间回归现实,只得飞快追了出去。
门外林之孝见贾环出来,还不知出了何事,就听贾环到了偏厅前说是要找丫鬟如意,忙过去喊了自家婆娘入内领如意出来。
“环兄弟,环兄弟,何至于此,快随我回去,此事要赶快解决才是,不然两府岂不是身处悬崖边!”贾琏刚出了荣庆堂前厅四下一扫,见了贾环,忙一边走一边喊道。
说话间,如意出了偏厅,贾环看了一眼贾琏道:“我那书斋的干股,记得提醒珍大哥去取!”说罢转身便走。
一句话,说得贾琏臊得慌,这事还是他家婆娘撺掇的。
贾环心情轻松,只慢慢走着,过了垂花门,又经过荣禧堂西边穿堂,一路向东,偏头见如意神色如常,笑道:“我一会出府,若是有人问起,你只说不知即可!”
如意担忧道:“三爷,是出什么事了吗?”
贾环宽慰道:“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和朋友约好了!晚些时候给你们带聚福楼的菜品、点心。”
见贾环神情放松,如意这才展颜笑道:“小吉祥听了一定很欢喜!”
到了东跨院,贾环并未进院内,和如意告了别,招呼了赵国基、钱槐往城南而去。
楼头日晏鸣筝坐,帐外风清歌舞狂。
聚福楼的斜对面便是京华四大青楼之一的月华轩,这片区域本就是商业繁盛之地,即使是白天,月华轩依旧是笙歌缭绕,莺声燕语,来往之人比肩叠踵。
前朝末年,女真南下,造下水淹开封、霍山暴行、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无尽杀孽,而后宗室为一己之利割据,迅速溃败,华夏大地满目疮痍。
民族危亡之际,浙江都指挥史顾熙受命于天,据浙江,夺江西,取福建......,一统江南,而后挥师北上,灭女真,废其文字、宗庙。至此,复汉家天下,建都蓟北京华,国号虞,年号元昌。
虞朝建立之初,人口稀少、百业凋敝,为发展经济,元昌帝减免税负,鼓励发展农业、商业;后太康帝即位,励精图治,至如今嘉平帝,人口迅速增长、恢复,国库充盈,武备充足,已经有了盛世之象。
青楼这一行业也在此期间得以快速发展,官营、私营等各类妓院可谓是盛极一时。
汪诗聪与贾环坐在聚福楼二楼一间包厢内的临窗处,贾环只顾着大快朵颐,无心窗外风情,汪诗聪摇着脑袋,圆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意。
“京华四大青楼,月华轩以丝竹之乐闻名,其余三家也是各有所长,你可知这月华轩花魁是何人?”百事通般的汪诗聪,两口菜一口酒,眼神飞向斜对面的满楼红袖招,兴趣盎然道。
贾环一顿胡吃海塞完,斜靠在窗户上,顺着汪诗聪的目光看去,笑道:“让京华城的四大青楼来宣传香皂,休宁兄好主意!”
汪诗聪翻了个白眼,端着酒杯站起身,一饮而尽,看着月华轩悠悠吟诵道:“朱颜绿袖醉钗头,倚楼台前把君留。”,很有那么点风流意味。
“盛世如斯,兄弟不识其中滋味啊!”吟诵完,汪诗聪意味深长地看着贾环笑道。
贾环一滞,竟无言以对,只得站起身,笑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走,今日倒是要叨光开开眼界!”,心里清楚盛世之下亦有隐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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