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近一个月时间的准备,朱慈烺的登基仪式十分庄重,而为了激励人心,他在登基之后,立刻就宣布了南京朝堂各部各司,各地方督抚,以及军中各营将领的封赏。
正如此前众臣所预料的那般,南京朝堂上原本暂领的各部各司官员,此时纷纷转正,原本历史上被马士英和部分拥福勋贵联合排挤走的忠良,如今都稳坐朝中要津。
而地方上,何腾蛟受封督师,兼文渊阁大学士,总督赣,楚,湘军务,开府南昌,堵胤锡巡抚湘,楚,开府长沙,两人就地筹措钱粮,供应地方和南直隶的大军。
王应熊被启用为督师,封兵部侍郎,兼文渊阁大学士,总督云贵川三省军务,开府遵义,专制西贼。
三人都被授意在家乡或驻地招募乡人,重建或直领地方标营,并允许在地方训练民团,建军所需由地方府库支出。
而在军中,殿前军总兵官常登贵被封为安国侯,凤阳总兵陈福被封为兴北侯,黄得功晋升为靖南侯,左良玉晋升为宁南侯,高杰被封为定北伯,刘泽清被封为东平伯,刘良佐被封为广昌伯,调入京营的李本深,胡茂祯两人,也因为此前的从龙之功,挂灭虏,破虏将军印。
与此同时,这七个侯伯中,凡是有子嗣的,全都荫封了世袭的锦衣卫正千户,副千户,百户等官职,便是还没有子嗣的,也都已经提前荫封,只等子孙生出。
这一众侯伯将领的子嗣在获得了这些荫封的官职之后,入宫在“君子营”中学习武备兵法,操练阵型马术,也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如此一番大肆封赏,大部分在这段时间还表现尚可,或者是颇有根基和实力的文武官员们,都加官进爵了,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在结束登基大典和紧接着召开的短暂朝会之后,朱慈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韩赞周立即带着两个太监,抬着端菜的小轿子上来。
如今百废待兴,除非是款待群臣,不然宫里的一切设施和膳食,都是从简,便是登基大典前修缮南京宫城,也只是修缮了登基大典和朝会时,群臣能看到的地方。
天子的威严,朱慈烺要保持住,朝臣们的信心,他也需要维护,这方面的钱,他是必须要花的,但其他方面,便是该省则省了。
当然,偌大的一个国家,到处都需要花钱,而且全都是大钱,单单是靠节流是不行的,最重要的还得是开源。
而想要开源,朱慈烺除了掌握军队之外,最关键的便是掌握锦衣卫,他需要摸清楚南方各省的底细,特别是各地士绅和富商的家底。
这些依靠现有的行政力量,还是远远不够的,但如果等到朱慈烺完全培养起了自己的行政班底,那就太迟了。
他现在还可以靠着宗室和淮安盐商的慷慨捐赠维持额外练兵的军饷开支,但明年若是进一步扩军,就得依靠大明王朝的税收了,这才是可持续发展的收入来源。
朱慈烺虽然完全没有福王那么骄奢淫逸,底下的官员也因为他的强硬狠厉,李邦华,史可法,高弘图等人的手腕和表率,贪污腐败大为减少。
但这样每年也就是能省下不到两百万两银子,还不够养一支三万人的大军,更不用说原本历史上弘光朝廷没有更多投入的四川,贵州,湖广,江西等省,朱慈烺如今也需要加大投入。
而重建的锦衣卫和受到南京朝廷制约的地方官僚相辅相成,才能让朱慈烺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和改革大明王朝此时已经十分低效臃肿的税收体系。
周世显虽然在军事上十分稚嫩,领兵打仗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天赋,但在官场上,却十分老道圆滑,特别是其心思细腻,很多常人注意不到的蛛丝马迹,他都能一一联想到。
凭借着从京城带出来的心腹和朱慈烺给他的一百多名班底,再加上周家父辈在南直隶的关系,周世显很快就收拢到了一批来自三教九流的人。
这些人虽然打仗不行,但对于各地方,各行业的情况,却独有心得,甚至不用刺探,便能大概猜出一些背地里的不法勾当是如何运作的。
而朱慈烺第一年,便计划从内帑拿出十五万两银子作为活动经费,让他组建起一张遍布南直隶,并开始往河南,山东,浙江,江西等地渗透发展的情报网。
周世显作为驸马,虽然按照大明的体制,并不能担任朝中的高官,但现在局势不同以往,他又因为从龙护驾之功,已经是锦衣卫指挥使,让他来指挥这条看不见,摸不着的秘密战线,是最合适不过的。
“高杰,黄得功和刘泽清三人现在看来,都是忠心的,他们并没有派出心腹往北面联络,但刘良佐似乎有动摇的心思,他私底下已经派人往河南,山东一带去打探消息了。”
到七月的时候,周世显麾下的锦衣卫已经在南直隶的几个重点州府安插眼线,监视着江北的各方动向,甚至派出了好几批探子到河南,山东等地探查,他顿了顿,然后又说道:
“还有就是滞留在河南归德的许定国,陈潜夫说的没错,此人蠢蠢欲动,怕是正在观望局势,甚至可能已经悄悄派人和鞑子联络了。”
朱慈烺点了点头,许定国的情况他印象并不深,只知道原本历史上,高杰就是在睢州被他杀的。
根据锦衣卫探查到的情报,许定国从三月开始,便流窜到了归德,宁陵等地,但迟迟不愿南下,恐怕就是在考虑自己该投向哪一边,才能确保自身利益最大化。
如果不出意外,这個时候,许定国应该就快要和清廷勾结上了,只是条件还没谈妥。他此前官至山西总兵,接触过不少从松锦之战败逃的明军,很清楚清军的强悍,对于顺军的实力自然是看不上的,更别说是南直隶的这几支溃兵了。
在原本历史上,高杰想要趁着顺清在陕西鏖战,趁虚而入,北伐收复河南,山东的,结果因为轻敌大意,死在了许定国的手里。
“许定国这边,继续保持关注,不要打草惊蛇,这是个聪明人,局势看得很准,绝对不能让他察觉到不对,跑了。”朱慈烺吩咐道。
他现在麾下除了高杰,刘泽清两支溃兵,黄得功一支南兵有战力之外,京营和殿前军大部分都是新兵,其中的老兵也多是八旗兵,顺军的手下败将,他若是想要稳住军心,振奋士气,就必须得先打一场胜仗。
而许定国麾下聚拢起来的那支溃兵,便是他战场立威,驾驭各军的最好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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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子那边,有什么动静?”朱慈烺又问道。
“清军占据了霸州,沧州,德州,临清等州府之后,此前充当南下主力的觉罗巴哈纳,石廷柱两部兵马便调往了山西,现在山东只有王鳌永,方大猷临时拼凑了一些散兵游勇,战斗力并不算强,而且只有几千人。”
周世显回忆了一下锦衣卫派出的密探搜罗到的消息,然后又道:
“河南方面,黄河以北的怀庆,彰德,卫辉三府,此时应该都已经被清军占据,闯贼如今节节败退,恐怕只控制了豫西的部分州府,而豫南各处州府,此时都为忠心大明的官绅恢复。
不过,这些人虽然打着大明的旗号,但皆是自行其事,而且很多都是在观望局势,若是清军南下,他们恐怕很快就会投降。”
早在五月十二日,朱慈烺登基前,满清都察院参政祖可法,张存仁就上言多尔衮,称“山东乃粮运之道,山西乃商贾之途,急宜招抚。若二省兵民归我版图,则财赋有出,国用不匮矣”。
同月二十五日,清廷便派出来原大明降臣方大猷为监军副使,招抚山东,六月初四日,又派出了原大明降臣王鳌永,以户,工二部侍郎名义招抚山东,河南。
到六月底,清军已经基本控制了黄河以北的山东,河南等各州府。
这些情况朱慈烺大抵知道,不过他还需要具体的军情来验证,特别是知道清军的大体兵力,领军的将领等等关键信息。
而周世显见状,犹豫了一下,又拱手抱拳道:
“陛下,如今山东,河南许多州府都没有清军和闯贼主力,或可令高杰,黄得功出兵北上,届时定可拒清军于黄河之北。”
朱慈烺听罢,看着周世显的样子,笑了笑,摇头道:
“高杰,黄得功现在刚刚整军完成,麾下兵马对付许定国,方大猷虽然可以一战,但若是八旗兵南下,就算只有两三千,他们恐怕也根本无法抵挡。
最关键的是,他们若是领兵北上,兵马便无法继续整训,到时候清军主力南下,他们拿什么守住各自防线?
这确实是个便宜,而且就在眼前,但若是与咱们的既定战略不符,不能使得既定战略更顺利实现,那就绝对不能碰。
否则,一定会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在如此纷乱的局势下,朱慈烺必须一击即胜,他现在的实力不允许任何失败。而这就需要他具有足够的战略定力,在各种诱惑前做出正确的选择。
周世显此前一直不明白朱慈烺为什么按兵不动,看着那些防守空虚的州府都无动于衷,只是下诏让愿意南下的官绅南下,现在听到对方的解释,根本就是醍醐灌顶,他完全没有想到那一层。
“陛下英明,臣受教了!”
“左良玉那边的情况如何?他现在身体还好吗?”朱慈烺又问道
周世显听了,心中陡然一惊,连忙道:
“回陛下的话,据臣安排在武昌的眼线汇报,左良玉应该是染了重病,十分严重,近来行事颇有些怪异,但具体是什么病,暂时还不得而知。”
“嗯,刘良佐要是有异动的话,随时回报,左良玉那边只要盯紧了就好。”
朱慈烺说罢,脑子迅速分析起了这段时间接收到的各地军情,以及他对于原本历史的记忆,这些都是决策的关键因素。
“福建,两广,两湖,云贵这些地方,若是合适,也尽快安排人手过去,最起码要在关键的几个州府安插好眼线。”
朱慈烺对于明末的历史,这些史书上有名有姓的人物,都大致了解,但他并没有告诉周世显,而是打算以此试探对方的能力和忠心,而周世显果然没让他失望。
不过,这也使得周世显心中生出了怀疑,觉得朱慈烺除了他以外,还有别的眼线。而这件事,他完全没有任何察觉。
否则,让他着重盯着的几人,怎么会都有问题?而且,朱慈烺对这些汇报上来的消息,也丝毫没有任何吃惊。
“是,陛下。”周世显拱手抱拳道。
如果仅仅是南直隶,周世显这两个多月已经基本完成了各大州府的密探安插,各方人马的动向,他都能观察得到。
但因为时间紧迫和锦衣卫如今人手还十分紧张等问题,更远的地方,周世显还没能进行部署。
“之前交代你办的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南京群臣,还有宫中留守的那些太监,南方各省藩王,宗室在地方的店铺,田宅,臣已经派人开始彻查了,除了路途遥远的,其他都已经开始有了眉目,这些事情目前全都在暗地里进行,没有惊动任何人。”
“好,此事继续安排人手下去监视,没有朕的旨意,不可打草惊蛇。”朱慈烺微微一笑,随即又道:
“今后练兵,每年需要数百万两白银,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开支,朝廷一年可能不止需要一千万两,现在一年七百多万两白银的收入,根本不够,这些国家蛀虫,也该开宰了。”
朱慈烺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张罗个借口就抄了那些贪官污吏和太监,勋贵,宗室的家,他需要的是名正言顺,更需要“证据确凿”。
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能不能抄家,其实看的是他麾下的殿前军和南京京营够不够强大,能不能击退南下的清军。
如果那场大战打赢了,他在南京站稳了脚跟,获得了空前的威望,自然就可以开始抄家了。否则,还得稳住这些贪官污吏,勋贵和宗室们,以免内部生乱。
周世显闻言,当即拱手抱拳,弓腰以对,他知道皇帝陛下说这些给他听是什么意思,也早就习惯朱慈烺对这些人下狠手。
如今,朝廷的各项开支都十分浩大,确实是需要急财,恐怕要等过了这两年,朝廷内外,国家上下都进入正轨之后,局势才能好转。
清军和顺军的表现和原本历史上差异不大,北方的局势在朱慈烺眼里,此时已经十分明朗,他要做的,就是整军备战,等清军南下的时候,给多铎一个迎头痛击。
很快,朱慈烺交代完周世显一些机密的事情之后,便领着禁卫军和君子营,登上了林永安亲自坐镇的福船,准备渡江,前往浦口,视察郑鸿逵领来的福建水师,同时检阅驻守在那里的殿前军天武左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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