鲶鱼庄言只说了一个书名,并没有透露更多的东西。
礼物也送完了,他也不知道还要说什么,又看了看自己的老师刘鹗,老头子摸着胡须也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没有要再发言的意思。
好在马寅初还算是个合格的主持人,及时走了上来接过话筒开口道,“不愧是师徒,就连送礼物都能想到一块儿去。啧啧,铁云藏龟的原稿,今天托了思成的福,我才有幸见到实物,可见铁云先生对自己的新徒孙真的寄予了厚望,也希望思成能够不负你老师跟师爷的期望,向他们看齐,做一个德才兼备之人。”
大概把刚才送礼物的环节总结了一下,马寅初开始往下走流程。
把刘鹗请入席之后,马寅初又把梁启超拉了上来。
今天不仅仅是庄言收徒弟,也是梁启超儿子拜师的日子,他自然也是重要角色。
走上台去,梁启超显得很激动,面色红润,他接过马寅初手中的话筒,望着底下的客人们,开口说道,“方才元善和子言说了为师之道,那我只能说一说为学生之道。”
“哼!”
坐在前桌的康有为听到这句,忽然冷哼了一声。同桌的其他人都看向他,有些人知道内情,自然清楚他是不满梁启超与自己理论相悖。
有些不知道内情的,譬如刘鹗,他常年在外,所以不知道康有为师徒之间的龃龉,所以有些奇怪,他自己学生在上面发言,他哼什么?
辜鸿铭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朝刘鹗使了个颜色,刘鹗也大概明白中间有什么故事,也就没有出口问。
他们这桌与台上离得不远,不过梁启超却没注意到自己老师的反应,继续说道,“古有悬梁刺股,凿壁偷光,都是教人刻苦学习,这些日后自有你老师与你说,我今日就不越俎代庖。”
他话里面的意思,大有将梁思成完完全全交托给庄言的意思。
“我今日只说一点,自古以来,我华夏最重师恩,一日之师,终身为父,从今往后,你自当像尊敬我一样去尊敬你的老师。荀子有一说,君子之学也,说义必称师以论道,听从必尽力以光明。又有一说,学之经,莫速乎好其人,隆礼次之”
梁启超咬文嚼字说了一通,在座的大多都是文化人,自然能够听得明白。
这是荀子里面的两句话,前一句的意思是君子学习,谈论学问必须按照老师教导的去说,要发扬光大老师的学问。后一句则是,若想学得快,就要好好听老师的话。
其实庄言觉得这些东西算是儒家的糟粕,学生与老师并不只是单一的教与学而已。儒家思想中,老师说的不能违背,即便你觉得他说的是错的。
他看了看台上的梁启超,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要说出这两句来。毕竟他自己就是个违背师命的典范,他可是实打实地跟康有为对着干。
再看台下的康有为,果然面露不虞。
梁启超在台上说了一大段,最后语重心长地说道,“思成,你且记住,师道既尊,学风自善。”
这句话说出来,康有为的脸色又变得复杂起来,无它,就因为梁启超最后引用的这话,正是康有为在政论集中的一句。
康有为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个学生到底要干什么了,是讽刺,还是示好?
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梁启超已经结束了发言,将话筒交还给了马寅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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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寅初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读过政论集,自然也知道师道既尊,学风自善是出自那里。
凭他对梁启超的了解,他知道梁启超骨子里面是极其尊师的人,既然说出这些话来,肯定不是讽刺,但也绝对不是妥协,毕竟梁启超头铁。
想到这里,马寅初决定帮他说两句话,“师生和睦是每个人都希望看到的场面,所谓师生和,教育兴,即便是有时候理念有悖,自也可以坐下来论一论,辩一辩,说不通想不通的,总会通的。”
他说的这段话,跟今天的主题似乎不是十分切合,有些突兀,康有为他们自然知道他在帮忙调和。
不过铁砚旁边的几个年轻人就有些懵懂了。
国防部张部长的小公子张子运从梁启超开始发言的时候就听不懂了,他偏着头问旁边的李渊:“他们说的什么,怎么听不懂?”
李渊父亲是作协有头有脸的人物,张子运以为他耳濡目染,应该是个文化人。
而李渊自己也听得稀里糊涂的,却不好意思说不知道,就给他说道,“梁启超说的那些话都是荀子说的,你没听到一日之师,终身为父么,反正就是让梁思成把庄言当爸爸。”
“这个我懂,其他的呢?”
“其他的没了,大概就这些话,翻来覆去的”
铁砚觑了他们二人一眼,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生怕别人知道他们是自己带来了。
实在是太丢人,要不是因为他们的老头子,她才不会带他们过来,真是要拉下好大的脸皮。
台上梁启超发过言之后,接下来就是梁启超带着梁思成给庄言送上束脩。
是一个礼包,里面当然不会装着猪肉,至于具体是什么,庄言收下来并没有打开看。
收了礼物之后,至此拜师仪式算是结束了,马寅初在台上像模像样地说了结束词,庄言也说了两句,大概就是让大家吃得开心的意思。
仪式结束,庄言他们落座,宴席正式开始。
这种宴席,也是社交的一部分,来的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席间多多交流自然是好。
铁砚因为带了几个后生,所以被安排在靠得比较远的地方,她有心想要往康有为他们那桌凑,但是无奈实在有些距离。
不过宴席到中途,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就有人不满足在自己桌上坐着,开始四处敬酒。
当然,敬酒是假,过去混个脸熟才是真的。
康有为他们那桌份量最重,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过去,直到有了第一个尝试的人,其他人才陆陆续续往那边跑。
离得不远的这桌,马寅初看得好笑,说道:“看吧,这就是咱们文人圈子。”
王立健则道,“你呀,就把人往坏处想,康公他们德高望重,别人尊崇他们,去敬杯酒又算得什么事情。”
马寅初面露不屑:“敬酒是可以,但是敬完酒赖着不走又算什么怎么回事。”
众人朝辜鸿铭他们那桌望去,只见铁砚不知道从哪儿搬了个凳子就坐在旁边,竟然直接就不走了,大有与辜鸿铭他们拉家常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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