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啁……”
嘶叫之声传入耳畔。
杏花飞旋而下，巨大的翅膀卷起道道狂风，落在姜宿身前。
姜宿行至杏花背上，雪白道袍随风翻扬，拍了拍杏花的翎羽。
轰！
狂风轰卷间，杏花振翅而起，顷刻便没入了山巅重云之间！
“又是一只通神造化境的灵禽。”
不远之处，数个枝山弟子察觉到罡风呼啸，抬头看来，目中满是艳羡。
一个弟子故作高深，道：“此时洗灵池鱼龙混杂，说不定此人是家底雄厚的疆域天骄，也未可知。”
另外一人则是面露讥讽，道：“你的眼睛长到哪里去了，那灵禽的种类，明显是碧羽鸾鸟。似这种鸾鸟，只有太夜道宫的灵禽峰，才有豢养。”
方才的弟子知晓自己言语露怯，面露讪讪，不再开口。
枝山道统，气运巨幕。
姜宿御着禽鸟，于山麓层云之间疾飞而过。
下方的景色急速倒退。
不过数十息工夫，杏花便越飞越高，穿出了枝山的气运光幕。
“啁……”
狂风呼啸之间，身下灵禽低低嘶鸣。
姜宿知晓，它是在询问自己。
毕竟这灵禽，实质上还是靠着令牌束缚。
虽然杏花与姜宿这里，已经极为熟悉。
可却远远达不到，能够心念相通的地步。
取出那块地图玉牌，将其催动。
一面半透明的光幕显现而出。
其上有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光点，以及许多串连在一处的光线。
更有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分别标示其上。
“既然离了沂水，便将望虚山一道去了。”
心下打定主意，姜宿抬起目光，看向望虚山所在的巨大光点。
“望虚山道统，位于东南方向。”
“这条路线，经过黑石山，宁阳郡，流州。”
“另一条路线稍远些，经过榆谷，祈明山，朝灵湖。”
思忖片刻，姜宿道：“于朝灵湖方向，前往望虚山。”
杏花嘶叫一声，稍稍调整方向。
振翅之间，身侧罡风狂吼而过，其飞行的速度却是愈快。
“祈明山境，寒池山里，尚有一桩事。”
“至于另外一事，则是祈明山境内，照夜妖城……”
心念翻涌间，姜宿在杏花背上席地而坐，静心修持。
耳畔狂风呼啸，下方的景色模糊掠过。
不知不觉间，已是数个时辰过去。
“啁……”
杏花的鸣叫声传入耳畔。
姜宿睁开眼睛，目光略过杏花的翎羽，朝着前方看去。
巨城连绵，嘈杂喧嚣。
更低些的天穹之间，时不时有御着妖禽的巡察统领飞过。
杏花的速度极快。
不过数个时辰，竟然已行至祈明山境，至了照夜妖城疆域。
姜宿俯视着照夜妖城的熙攘繁华，目光平静，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照香宫。
“杏花，且在那里暂落。”
蓦地，姜宿轻声开口。
其目光所望之处，是重重天街之上，金碧辉煌的连绵宫阙。
杏花拢着巨大的双翅，盘旋而下。带起阵阵狂风，落在照香宫殿侧的平台之前。
百丈之外，有着一只浑身散发着灵光的白羽仙鹤。
白羽仙鹤这里，似是察觉到姜宿的注视。
侧头朝姜宿看了眼，随后收回目光，继续自顾自地，梳理着雪白的羽毛。
正是有苏暮的那只仙鹤。
杏花这里，却是有些不安地晃动头颅，时不时抬眼看看白羽仙鹤，显然对其极是警惕。
“且在此等候。”
姜宿拍了拍杏花的翎羽，在其背上御风而落，朝着照香宫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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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走过白羽仙鹤身侧之时。
那仙鹤梳理羽毛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片刻之后，却又恢复如常。
姜宿并未察觉到仙鹤的异样，而是于莺声燕语间，行入灯火通明的照香宫阙。
满目所见，尽是纸醉金迷。
姜宿对这些恍若未闻，径直走上盘旋玉阶，朝着宫阙最高处行去。
“公子止步。”
三重玉阶之上，有侍者面带笑意，拦在姜宿身前，“此重宫阙，乃是照香宫主所在，一千灵岫，可听其弹上一曲；若是付出一万灵岫，即刻便能与其洞房花烛。”
姜宿略一沉默，雪白袍袖轻拂，直接取出一千块灵岫。
侍者笑容不变，挥手将灵岫收起，让开了身子，道：“公子，请。”
似是穿过一重水幕。
走上玉阶，眼前光影迷离变幻。
入目所见之景，是清雅秀美的亭台水榭。
碧蓝的天穹之下，湖水荡漾。
碧水亭阁之间，身着鹅黄霓裳的宫装女子抚琴而坐。
她高昂着白天鹅般的雪颈，眉眼高傲冰冷。
看都不曾看姜宿一眼，嫣红唇瓣轻启，冷声道：“一千块灵岫，一曲《潇湘水云》。”
此言落罢，照香宫主纤白玉指轻弹。
天籁般的琴音弥漫而起，萦绕耳侧，随着碧水间的波纹轻轻荡漾。
琴音清鸣绕耳，姜宿这里却是神情平静，走过水廊，在亭阁之前停下脚步，沉默不语。
半柱香。
《潇湘水云》曲毕。
照香宫主纤指抚过琴弦，侧过头来，正欲开口说话。
却蓦地望见姜宿的模样，不禁挑了挑眉，稍稍敛去面上的冰冷高傲，道：“姜宿公子，你怎会在此处？”
姜宿静静地看着她，道：“好一个大梦妖君。”
宫装女子抱起古琴，自木凳上站起身来，轻声道：“姜宿公子，你在说些什么？”
姜宿扯着嘴角笑了笑，道：“当初照香宫初见，我便察觉到，虽然你表现的极为卑微，可你的目光，始终都是古井无波，彷佛是在逢场作戏。”
水榭亭台之上，轻风渐起。
鹅黄宫装丝绦翻扬，宫装女子面色平静，并未开口。
姜宿道：“有苏暮身侧，有一只小妖，唤作黄粱。”
“后来，有苏暮与我相见数次。”
“可她身边，却没有任何生灵跟随，始终都是孤身一人。”
“所以，我一直都在想……”
“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黄粱，到底去了何处？”
姜宿声音清冷，望向宫装女子。
“再后来，道宫的太夜真人曾言。”
“是大梦妖君亲至，他才无法违抗，乖乖交出了圣子令牌。”
“可是黄粱此人，其心绪，目光，行为，性格，都是一個命火通玄境的小妖，绝不会是大梦妖君。”
“亦或者说……”
“大梦妖君，不只是黄粱。”
言至此处，看着照香宫主的面色变化，姜宿笑了笑。
“真相就是，黄粱此人，根本就不存在。”
“只不过在需要之时，所谓的‘黄粱’，便会藉由大梦妖君的神通显化。”
“可以使用任何身份，任何记忆，任何来历，现于世间。”
“黄粱此人，并不真实。”
“他每次出现，都拥有一段独立的记忆，却并不知晓自己，身在梦中。”
“所以黄粱的修为才会飘忽不定，性情也可以随时变化。”
姜宿轻拂雪白袍袖，缓缓开口。
“真正的大梦妖君，是你。”
“照香宫主。”
安静。
风止云静，水波凝滞。
亭台水榭之上，寂静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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