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什么是偷袭？

偷偷摸摸，悄无声息，不被人发现的一击必杀。

那么……淮安三城坐落在漕运枢纽上，人烟稠密，从蛤蜊港到淮安三城，途中要经过庙湾镇、羊寨乡、马逻乡、苏咀等等村镇，大量的眼睛盯着被发现露破绽的风险太大。好比是白日裸奔，怎么偷袭成功夺城呢？

这是个好问题，出发没多久杨尤二人便知自己托大了。村镇、农田、滋生的人丁，大兵所过人群逃散，这不是代表李华梅的嫡系精锐军纪有多差，而是大明国治下普普通通似草般低贱的庶民，见到军队的下意识反应罢了。可人群逃散让杨尤犯难，总不能派出骑兵全部绞杀掉吧。

“伯成，看来你我是无法向主公报捷了。”尤世贤伫马镇内，看到街上因逃命跑丢的绣花鞋，微微一叹。

杨雄英驳道：“就算拿不下城，把船只控制住未尝不是一件功劳，尤提督莫要沮丧。”

“伯成言之有理，淮安几无敢出城野战兵马，伯成麾下尽是骑兵马快，何不家丁镇先行抢占先机，某家率众接应。”尤世贤提议道。

杨雄英颔首：“不瞒提督，事已至此我正有此意，我在淮安城下恭候提督到来！”

“伯成万事小心！”

“驾！”

一声轻喝，千骑策马扬鞭而出，卷起阵阵烟尘。

见家丁镇骑兵远去，翁国胜略有担忧的打马上前。

“提督，真就叫杨雄英一人前往？杨老将军为救主公丢了性命，杨雄英若是有个闪失，只怕主公会责怪提督啊。”

尤世贤道：“某受主公知遇之恩，主公既将此事交给某办，某空手而归岂不有负主公？再者唯有杨伯成是马军，周遭又无官军人马在，只是搜刮船只又非厮杀，断断不会有事。”

翁国胜见状不再多言。

怎么说呢……谁家都有派系，但好坏程度取决于领头羊废不废，有时一件事还真分不出好坏来。

闲言少叙，只说杨雄英方面浩浩荡荡千骑卷平岗，人群跑的跑散的散，淮安方面很快收到消息，但真实程度嘛…………

“祸事了！祸事了！女寇三十万众来犯淮安府，旌旗蔽日，马军卷起的烟尘都遮天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哎呀，事急矣，周遭即将失陷，马上要被合围，快遣人去向王督师，去向张军门求援呐！”

“远水难解近渴呀，况且女寇大举来犯，说不定王督师那边凶多吉少，否则女寇哪里敢来！”

“快快募兵守城啊！”

…………

李化龙打从门里进来，听到的满耳都是这种哭其爹喊其娘的鬼嚎，不禁挑了挑眉，大踏步走入。

“诸位莫要胡乱猜测！自乱阵脚！”

一声爆喝，全场目光看齐，李化龙从进门开始成为焦点。

“于田，你……”

“淮安乃东南大镇，金陵亦然，扬州亦然！王督师素来知兵名扬九边，量她李华梅区区一介妇人，哪里会是王督师之敌，不要自己吓自己！当下第一要务是在守城，我来时听闻女寇是从东面来，东面只有大海。既渡海而来，则远离巢穴不能长久，只需坚壁清野，坚守旬日足可退敌。”李化龙认真分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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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兵从何处来？若临时征募百姓为兵，饷从何来？”

李化龙不假思索道：“既有战事，饷银自该向城中富户摊派。至于兵卒更是简单，临时征募之兵欠缺训练，贼寇临城难免自乱阵脚，有失城之危。再者戚少保留有兵书云，当募乡野老实之人。至于当下，除乡野老实之人外，漕运两岸纤夫之众，亦是上上精兵之选。”

你以为运河两岸的纤夫只是苦力？

不不不，人家早早就结成帮派组成团伙，有简单的指挥关系，有械斗火并的战斗经验，甚至打架还能走个阵，江湖习气严重。属于你说他们是老兵油子吧，某种程度还真就是老兵油子。

这不夸张，漕帮成员战斗力虽说不如土客械斗的那帮人，但跟内地承平日久且逐渐崩溃的卫所兵相比，战力煞是可观。

说起来真是讽刺啊，朱八八牛逼哄哄说我养百万大军不费钱，结果卫所兵既要交赋税又要交血税，可劲的压榨榨成农奴，让正规军战力一落千丈。结果现在危难时刻正规军不中用，反倒要去倚仗有前科的地方民间武装力量。凡此种种，都是一桩桩历史的笑料，和…………

“募纤夫为兵……当募多少为宜？”

李化龙气定神闲，好似主心骨般的往这里一站，这群科举卷出来的精英们多少缓过来，缓过来后脑子也开始活络。

李化龙哪里不懂这群人的心思，真是脑满肠肥不可救药，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为自己牟取私利，岂能让他们如愿。

“无需这般麻烦，带来五人授伍长，带来十人授什长，带来三十人授队长，带来一百人给哨官的军职差遣。不消片刻，仅只在城外漕运两岸征募，足可募得一支堪用守城兵马。”李化龙言道。

“这……这怎么可以，此举有违朝廷制度，断断不可！”

“哎呀，区区一些微末武职，芝麻绿豆大小的丘八，大不了给个暂代的前缀，等事后清查德行有无罪孽，再做处断、论罪、免职。”

一波人不同意，另一波人觉得脑子不会转圈的榆木疙瘩，贪不了募兵的银子，还贪不了以后行贿的银子？有了官谁不想保住，咱们浸瘾官场半辈子，到时随便拿捏还不乖乖吐出银子来。

又是争吵，满堂硕鼠为了私利吱吱吱吱的叫嚷，坐看时间一点点流失，李化龙渐渐失去耐心。

砰的一声，李化龙拍案而起。

“事急从权，莫要多言！本官是朝廷任命的淮扬兵备道，今有戎事职责所在，若有差错自有本官一力承担！然再有拖延致使城破，诸位要想清楚后果！”

同僚们，你们再这样议下去，贼寇就要破城，抢你们的银子，玩你们的娇妻，睡你们的美妾喽。

在李化龙的主持下，淮安方面磕磕绊绊的开始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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