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世人皆以加官进爵,安享富贵为荣作显,恨不得一朝春风得意,看尽长安百花。可他却在最得意之时,选择了抽身退步。
按夫君的说法,似乎还和父亲有关。
居安而思危,思危故而保平安,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保平安’三个字。可是王氏一门是和外祖母家齐名的大家族,这样的簪缨世族本就是平安之处,又何须年幼的他来作保。
当年夫君求学南下扬州,其时王家老爷刚升任九省统制不久,他无论如何也算不到今日,更没有能力作保。
那这‘保’又谈何说起呢?
是父亲在临终前和夫君说了什么吗?
林黛玉闭着眼,回想起那年扶灵回姑苏城后,在乌蓬小船内所看的那封林如海的遗书。尽管过去这么长时间,她仍旧对上面所写的内容记得一清二楚。
除却银两遗产之外,便是托夫君照顾自己至及笄出嫁之年,再无其他。
又想起去年他住在园子里的一言一行,依他当时的身份,完全不必那般拘束,可却始终小心谨慎,生怕行将踏错,就好似当年自己初入外祖母家一般。
种种思绪充斥着黛玉的内心,一时间根本理不清,自而也剪不断。反使她心烦意燥,又忽觉得屋中有些闷热,于是便从榻上起身,推开窗户,打算透透气。
青云轩的小院自两人成婚后便又种上了两株桃树,此时本应是桃花盛开的好时节,只是这两株桃树许是从别处移摘过来不久,还未完全适应新的地方,因此今年开花较少,甚至不少花都已经开始凋零了。
这一幕看在本就多愁善感的黛玉眼中,难免伤情,一时意动,便作得一词。
只是这词写到一半时,又觉得不妥,便将这写有新词的稿纸一团,用力往置于门口边上的未盛炭的火盆内一扔。
殊不知王攸恰好于此时自外面而归,这纸团正巧砸在王攸的身上,然后又自上而下滚落到地上,朝着黛玉的方向滚动了一段距离停了下来。
林黛玉心中一惊,趁着王攸未行动之时,急忙上前拾起纸团,藏掖起来,口中又道:“换洗的衣服已经给你备下了,在隔壁屋里的,记得洗洗。”
王攸看着妻子平静的姣好面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他是既希望黛玉能理解自己的用心,又希望能看到她为自己对她有所保留而恼怒。
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固然能减少不必要的矛盾,可始终少了份情趣,久而久之,必定同床异梦。对于那纸团,王攸并非没有能力提前抓到,只是心中愧疚加之满身污渍,怕腌臜了黛玉,是以才放了一手。
待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再度回到屋里时,黛玉的身影早已不见,只留下那个纸团静静的躺在她每日晨妆的梳妆台上。尽管好奇上面究竟写了什么,可王攸却始终没私自打开它。
只因他对黛玉是尊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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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林黛玉从外面回来,此刻她的手中也多了一对玉质的对牌。瞧见这对牌,王攸唰的一下直接站了起来,正要开口,却听黛玉不咸不淡的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胡闹!”王攸不悦的回道。
“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林黛玉毫不客气的反击,眼泪也毫不争气的夺眶而出,又道是:“什么思危思退思变!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不觉得你自己太清高了吗?为保平安不惜让自己身陷绝境,甚至后路全无,这是哪门子的平安?这样的平安我宁可不要!”
“......”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是,我是身子不好,自小体弱多病,又心思敏感,但是我不是你买来的丫鬟或者物件。我嫁给你,不仅仅是为了报答你这些年的照顾体贴之情,也不仅仅是因为父亲临终遗命,而是你给了我努力活下去的勇气,是你让我感到自父亲去世后的那种心安。我承认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就好似那《牡丹亭》戏曲中的杜娘子一般是因慕色而醉心,可是夫君你呢?却是戏弄了我,然后还要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是为了我,这样的你让我很痛心,也很失望,同时也让我林黛玉瞧不起。那不是虚心,而是虚伪!”黛玉哭的全身发颤,将心里的所有被压抑着的一股脑的尽数倾泻了出来。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连你都瞒着,让你担心了。”王攸将黛玉搂入怀中,轻轻的安抚着她内心的伤痛,只求她能原谅自己这一次。
可黛玉的泪水却是止不住的流,只听她哽噎凝塞的说道:“你若是死了,我也不苟活!”
王攸听着这话,是既感动又心酸。感动的是黛玉对他的情意,心酸的是自己差点辜负了她的这份情意。
忽然一阵风吹入屋内,让黛玉觉得身子起了凉意,这才反应过来他二人相拥之时,窗户还是开着的,不禁面露羞色,因怕屋外有人来往瞧见,于是便挣了挣,可王攸却以为她还在生气,抱得愈发的紧。
“放开我!”黛玉嗔道。
“我偏不!”说罢,王攸强横的一个横抱,将黛玉直接抄起,一股幽香也随之飘入王攸的鼻腔内,顿时令他神魂激荡,原本清明的眸子中也多了份想要占有的欲望。
黛玉知道他动了情,可此刻窗户大开,而且还是光天化日,不行,他犯了错就应当受到惩罚,否则就不长记性,于是黛玉声音陡然一冷,娇怒道:“你想做什么?要死了,你先回头瞧瞧。”
王攸炽热的心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别提多难受了。不过他还是应命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窗户大开着,忙道:“夫人怎么不早说?”
“哼!”林黛玉自床上爬了起来,理了理有些褶皱的上衣和裙子,冷哼了一声,正要开口说话,忽瞧见清影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和王攸说道:“大爷,卢管家方才传来消息,说是宫里的一位老太妃薨了,报丧的宫使太监也来了,正在前院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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