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空万里,云卷云舒。
云天飞宫遁速逐渐缓下,与素白云朵融于一处。
飞宫内,九名阴氏小辈面露疑色,望着坐于上首身着灰袍的阴定侯。
北洲二十四郡,阴氏独占三郡一水,且代郡、云中二郡皆为上郡,何以应劫前族中仅有一十六位真人?
这一点着实让他们很是不解。
然阴定侯闻言后却摇头一笑道:“尔等皆知代郡、云中为上郡,又有否曾听闻过,我阴山祖郡其实亦为上郡?”
分列两侧的九名小辈闻得此言,脸上尽皆一愕,而后便又不禁低头思忖,进而面容古怪起来。
阴山郡之精华,尽皆敛藏于万里阴山之中......而此座阴山之中足有七十二座灵峰,百余水系。
其间更有一十四道大型灵脉,说其不是上等大郡,定然是说不过去的。
可为何又向来都无人宣之于口?
‘阴山洞天’
阴无脩低头思索片刻后,心中暗忖道。
如果说这般灵地都称不得上等大郡,且是为北洲默认......那定然是有隐情在其中。
而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那座用以供养元神真君的阴山洞天。
而且他依稀记得,老叔祖曾言......阴山洞天正是凭借万里阴山之地脉而成。
果然......眼见众人愈发费解,身披灰色衍文道袍的老道士捻须一笑道:“其实何止是我阴山祖郡,邀月宫之玄菟郡,楼观道之定襄郡,以及紫阳宫之广阳郡。
如今皆称不上上等大郡。
而究其原因,自然便是我等借此郡地脉升举洞天,占去其大半元气之故”
言到此处,他顿了顿后又笑眯眯道:“至于那云中等郡之海量外物......须知我阴氏乃是北洲上族,自然便要有容人之量,再者有些事我等又不好去做,是以自然便要收几个附庸宗门。
此为其一。
其二则是我族早有窥探北海之意,异类伴当、道兵便亦要分去不少。虽说至今未尝有入海口,然先前大劫之时,若无一位异类老祖主持,诸位异类前辈出力,那三头千丈北鳌怕是就要爬上太和殿了。
再加上我族尚要存下许多外物收入府库,以待将来,自然便仅剩......”
“胡言乱语......定候师兄你这套烂俗言论,便莫要说予小辈们听了!”身着银白云纹道袍的稚子忽地自殿后静室走出。
他缓缓来到殿中站定后,便扫了下方九名阴氏弟子一眼道:“尔等虽是小辈,然毕竟位列真传,便且给我听好,莫说十六位真境修士,便是三十六位我阴氏也供得起。
然我阴氏向来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真传争位之事,他人不愿讳言,我却不会忌讳什么。
尔等日后若能争得赢,自然便能得享族中资粮,顺势晋位真境。可若是争不赢,便要自己去外面,与散修争、与宗派争、与妖族争。
先前我阴氏一十六位真人,除却丹阁、器阁二位不善争斗,仅余十四,不过与清风、武陵等相当。
然正是这十四位真人,却能让我阴氏立足北洲,无人胆敢窥探我族三郡一水......当代武英殿执掌更是曾以中期斩大修”
眼见阴无脩等人闻得此言,不禁面露思索之色,他却是转过头,看向身后面上笑意僵住的阴定侯:
“定侯师兄,你我数百年的交情,我且再问你一次,此次征伐乐浪妖郡,你可愿与我一起,再去争上一争?”
......
玄菟郡之东,有一座通天孤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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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插云霄,难觅其顶,讳名量天。
其山腰白云漫卷间,一座炫目粲煥,瑰美绝伦,底一层绕青藤仙葩,中一层散玉色迷离,上一层则角柱、栏杆、飞檐无不各呈其丽,绘游龙飞凤,雕花鸟鱼虫的三重天宫载沉载浮......祥光万丈。
而在其远处天边,则不时有一座座样式各异,或润白如玉、或花草攀附,或星枢耀顶的小型飞宫,如乳燕归巢般朝着那座三重天宫周围汇聚。
“此宫名唤灵犀天宫,乃是邀月宫镇宫至宝,至于功用么......尔等曾与那镇海行宫相伴同行数日,想必无需我多言”
遁速不急不缓的云天飞宫之中,匆匆出来替换定侯、定空二位府主的百川府主阴定晟笑了笑道:
“至于方才尔等那二位师叔...不过一时昏言,却是不必多想”
阴无病、阴无若等人互视一眼,却是起身恭谨一礼,纷纷齐声道:“谢师叔教诲,我等晓得了”
此话说得异口同声,且毫无迟疑......至于内里究竟如何,皆是七窍玲珑之人,也就只得见仁见智了。
是以阴定晟淡然一笑后道:“既如此,现下也无甚事,尔等便暂且先回去打坐吧!
我却是要去那天宫之中,觐见咱们阴氏的执掌真人,知晓一下乐浪妖郡而今的情况,顺便也领一下咱们稍后的章程”
......
长宽各百五十丈的云天飞宫,便是比之一座小山丘也不小了,更何况还是仅供三位金丹与九名筑基居住。
是以内置静室亦宽敞得很。
而阴无脩所选得静室中,更是有一个小水池。
水池畔,一条三丈有余,浑身漆黑,头顶两只稚嫩小角,双眸漆黑如玉的小黑蛟将腰部侵泡在池中,解悟着蚀文的同时,还以心意操控一团阴气不断变幻性状。
显然是已然入木三分。
而在它的不远处,阴无脩则罕见的寻来一副桌椅,头正、足安、身端、肩平的坐在其上。
双臂不着一力的舒缓着,双目却全神贯注的缓缓书写着一篇剑道蚀文。
这篇蚀文并不长,仅有区区百余言,但他却写得十分缓慢......而他每落下一枚小字后。
这篇仅以寻常宣纸、黄羊软毫书就的蚀文上,便亦会蓦然蕴生一股压抑、敛藏的稚嫩剑意。
渐渐的,随着落于纸上的小字愈来愈多,那股剑意便愈发茁壮、内敛......然阴无脩面上却始终古井无波。
终于,一丝锐气掩藏不住的漏了出来,将材质非凡的儒衫袖口割破一些。
不远处的小黑蛟熟练的散了阴气,挥爪一收,随即便自然而然的缩入水池之中。
下一刻,一道清朗无比的透彻剑吟便陡然响彻静室,却又于一桌一椅分毫无伤。
仅有余音悠扬回荡,绵延不绝......小黑蛟再次破出水面,挥爪放出碎了玛瑙,失了金角的破旧小桌,继续解悟蚀文。
而阴无脩则双目微阖,反复体悟着此次成功将这道剑意收束的所有细节。
此种成功细节很少,百不存一,他也不知晓何时还能再遇到。
许久之后,他缓缓睁开双目,看向桌上以剑文书就的金行道术......啸鸣金剑。
他可以肯定,只要他可以将此道剑意成功收束,他便可立时成就一丝绝不亚于水行、木行的金行真意。
但......他扭头看向自己的袖口,只见那里有一道细微至极的破口。
路漫漫......其修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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