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显然在努力梳理神父父女之死、与杜尔奇怪的形迹之间逻辑关系的御主,Lancer反而始终对眼下情状未置一词。
实际上,他仍然无法将视线从蕾雅·克莱斯的身上移开。
那是并非兴趣,而是警惕的目光。
——作为远东的武学家,他并非魔术的传承者,因而,对“炼金术”、“人造人”之类的话题,也自认并非专家。比起戈尔德鲁夫那高屋建瓴的、纯粹基于魔术理论的判断,他更善于使用自己的经验科学来判断敌情与局势。
也正因如此,最初的夜晚——他难以克制自己回想那段经历的冲动,尝试在那短暂的事件中,反复寻觅着自己可能遗漏的任何细节。
唯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他从Saber的御主,名为蕾雅·克莱斯的女孩身上,感知到了与身边的人造人杜尔IV相似、却更为危险许多的气息。
御主称之为炼金术的气息,人造物的质性,但Lancer·李书文对此所知甚少。因此,他仅仅是凭借着武人的观察,对意志与目的的敏锐性,感知着这个女孩的,某种可能其他人都未察觉的情绪——
——“空虚”。
无关时代与处境的空虚,仍未获知自己的终点与意愿的空虚,还有……不曾积累起经验的空虚。
他已在唯有他和Saber曾经目睹的,蕾雅·克莱斯的那一次奇异的消散与化形中,察觉到了些许迹象。而这比起一个普通的、来路不明的人造人还要更令人不安,因为——
倘若如此,她被圣杯选中的原因为何?
银发的女孩眼下正在专注地和身旁的Saber交谈,时不时转头和旁边的虞相雅说些什么、点头——关于她们的交谈内容,Lancer却也一句都不能听进去,只是和一贯一样地用墨镜遮掩着目光,沉思着。
这个在戈尔德鲁夫与几个年少御主们结盟时,被他暂时搁置的疑问,现在重新被他捡起,继续着中断了一段时间的思考。
似乎每一次杜尔IV的窘境,都与这女孩有或多或少的联系,尽管她本人显然也并不知情。
是有另一人刻意引导吗?还是说,这女孩仅仅是一个幌子,是某个尚未现身的阴谋家选择的绝佳靶子呢?
他并不为第一夜的杀戮尝试感到愧悔,但他不能不为这种似乎被迷雾遮挡着的,为他所依稀窥见的可怕答案感到忧虑。
“相片……可否借老夫一睹?”Lancer向那Caster的御主微微躬身。
“请吧,Lancer先生。”她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将照片递进他粗糙带茧的手中。
照片上的内容没有什么稀奇。身形瘦削的一对父女,身着修士服和修女服,面容有些眼熟——他的眼神与戈尔德鲁夫的接触了,戈尔德鲁夫微微点头。
“的确是那对父女。”只不过已经是遗像了,真是凄惨。
“但是,他们的遗骸却已经不在此处了。”
“怎么会?”戈尔德鲁夫猛地一转身,差点又摔了一跤——被Lancer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
教堂的水龙头有些凉,这点就远不如老东西的公寓舒适了,甚至连蕾雅小姐的住处都比不上。
好在至少能够放出还算清澈的水,不至于全是能和血液气味混淆类同的锈水,这一点值得感激——用力地刷洗着皮肤,确认已经将尸骸的污浊气味祛除干净了,雅各才伸手拧上了龙头,伸手去够放在金属架上的浴巾。
头顶的花洒像是慢了几拍才反应过来,朝着已经擦干的肩头、胸口又滚落一串水珠,凉得雅各“嘶”了一声。
水珠晃动着从瘦削的线条上滑下,一路落到地面,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雅各扭曲着表情闭了闭眼,长长吐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神色已经恢复过来。
“好了,Rider,老实把眼睛闭上。我要出来了。”
“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还披着浴巾么?”Rider那懒洋洋的、没良心的笑声充满穿透力地在浴室里回荡,“你放心吧,随便在底比斯的街头抓一个路人,都比你现在的暴露度更高哦。”
雅各啧了一声,“看来下次要在你的酒杯里掺点假酒——我让你看。”
“那种在我们那个时代都喝出了耐受力的东西……就不用白费力气了,小家伙,”拎着件与先前雅各身穿的白衬衣一模一样的新衣服,Rider带着揶揄的笑,出现在了浴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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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净的新衬衣被她随手抛到了雅各头顶。“赶紧把自己收拾干净了过来,虞小姑娘和蕾雅小姑娘似乎找到了些其他的遗物。”
“对了,还有,你的穿着品味……”
“怎么了?说清楚。”
“算了,唉,还是给你姑且留点面子吧。”Rider发出了故作矜持的叹气声,扭身匆匆走开了。
在教堂暂时落脚的打算是被包括了四组人马加上Archer在内的九人一致表决通过的,甚至没有一票弃权票。电视上的大人物们一定会十分羡慕这种一致性吧。
好在这是一座虽然规模较小,但仍然还有些历史渊源的教堂——这是必然的,光从地下的纳骨堂便可以窥见一斑。
总之,至少勉强收拾出了足够的空间,可以让所有人在这里提防蹲守Assassin与她的御主、以及某个可疑青年的出现。这是来自戈尔德鲁夫和虞相雅的提议,尽管这里很可能已经失去了作为犯罪地点的价值。
“但是,不是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吗——‘犯罪者总是会再次回到犯罪地点’?”蕾雅露出了纠结的表情。
“现在未必了,他们已经收拾掉了所有必要的东西的情况下,不见得还会回巢。”相雅摇摇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喃喃着:“……希望不是我想象的那东西。”
“什么?”戈尔德鲁夫没有听清。
“没什么。但是,至少把这里所有的信息和遗物消化干净,这还是有必要的。”
“否则诸位会很被动,”Caster慢悠悠地补充着,语气不见多少焦急,但已经没有了轻松的味道,“除了已经推知了Assassin的名号,算是反将一军,其余诸事,我们仍然对他们毫无了解,更遑论得知他们眼下的动向。那么,哪怕只是在此处确认清楚‘监督者’的死因,也比直接打道回府、被动等待他们现身要好得多。”
“关于这一项,”Archer仍然是平静的神情,不紧不慢地表态,“我可以帮助你们。”他欠了欠身,自顾自地先行步出了大厅,“我去找一件工具——片刻后再来与各位汇合做个说明吧。”
惶惶然间,想起在幻境散去后只留下了愤怒的一瞥、便毫不犹豫离去,连一丝能够追踪的气息都无法寻觅的Assassin,所有人都不得不认可了Caster的建议。而对于持有着“圈境”这一近乎能对抗气息遮断能力的Lancer而言,仿若从世界上消失无踪的Assassin,更是直接被标记成了对御主眼下威胁最大的敌人。
◇◇
长长的头发终于被拧干了,雅各将还有点湿漉漉的发尾像平日里一样在脑后扎成一束,终于穿上了衬衣,于是原本还接近半数的暴露度便成为了历史。
银色的细链在衬衣上一条条垂下,碰撞着发出轻微的响声。——他的每件衣服都毫无差别,行李箱里还有十几件一模一样的衬衣。估计Rider看到时也目瞪口呆吧,他忍着笑想。
外套还好好地挂在墙上。从口袋里掏出个圆锥状的小瓶稍微按了两泵,他心不在焉地披上外套,转身出去。
看到他的模样,Rider稍微扇动了两下鼻翼,便爽朗地勾了勾手,直接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加快了两步跟上,雅各重新从口袋中掏出复制了一份的相片,皱着眉头专注地看着,“关于照片上那个家伙——你也注意到了吧,Rider。”
Rider的脚步慢了下来。她转过头,眯起眼睛:“你也觉得眼熟,对吗?”
“罗马第一大学的那个课堂……”雅各露出一点若有所思的表情,“仔细想想,有个看起来很相似的家伙。”
但那时都没有注意到。两人都互相从各自的欲言又止中读到了一样的意思。
他们曾两度进入罗马第一大学,第一次是为了偷走些血液作为耗材,第二次便纯粹地是在游荡而已了。但真正没有提起警惕的原因,却是因为在第二次时,根本没有探知到御主和从者的气息——直到Saber和蕾雅直接大喇喇地现身。
“……有这种可能性吗?并不作为御主和从者身份的魔术师,在圣杯战争的暗处活动,与监督者保持着关系?”站在走廊尽头虚掩的门口,Rider和雅各面面相觑。
“啊,作弊者本来就一直都是圣杯战争里的一环啦,Rider、雅各君。”门被推开了,相雅探出半个身子来,面露一丝苦笑,“进来吧,我想你们会有兴趣看看这些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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