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连高长恭赠予她的那身黄金铠甲都没带走,只剩几车郑府钱财留给他,说是让他跟安德王平分,以谢这段时间齐国对她的照料。
急的高长恭都说出“下聘礼也没有这样草率的”的话来了,反而遭到她白眼,严词澄清这不是给高家下聘礼,以及安德王罪该万死,他个帮亲不帮理的兄长,也好不到哪去……
高长恭属实委屈,又嘴笨,最后只能跟在她身后,喊她早点回来取货……
说到此处,彼时倚在病榻上的高长恭,望着坐在自己床边听沉默了弟弟,无奈地叹息:
“听说她去过演兵台了,还跟你们闹的不愉快……她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侧身坐在床沿的高延宗,闻言摇了摇头,“我不知。即便兄长不问,想必也猜到刚才都发生什么事了。”
病床上的兄长骤然掀开长睫,黑眸凝重,语气也一改方才的温和,罕见地沉声逼问:
“延宗,为兄是时候该审问你了,盗窃国君印信伪造文书…如此大事,为何不早告诉我?若非她念及旧情没有追究,还帮你毁灭罪证……此事足够你被钉在史书上,永遭后世的唾骂!”
高延宗叹了口气,“我知道,故而这种臭名昭著的事,兄长不知情才好。否则事不成还好,事成了兄长便是帮凶。”
“我恐怕会阻止你,即便我知道她是有情有义的人,也不敢去赌她做昏君。”
“早知按兄长的脾气定会阻拦,否则你就不是高长恭了……所以我才不敢告诉你。”
兄长那双黝黑的凤眸,就这样怔怔盯着床边坐着的弟弟。他语气那样从容,就像在聊稀松平常的小事,装得跟小大人一般。
可在高长恭心里,弟弟仍是小孩子,只不过他成长为了自己心中的大人,学着沉默不言,试图独当一面,却谁也信不过,包括兄长。
思及至此,高长恭那双黑沉沉的凤眸愈发悲戚,语气都透着浓浓的失望!
“她不信我,连你也不信我了吗?你俩真拿我当傻子么?现在居然什么事都瞒着我?我不能失去弟弟,更不能毫不知情的眼看她被坑害,陷入死地!你俩就不能消消停停的,不再斗得你死我活了吗?”
高延宗哑然,“哥,我真是……”
突然一阵“邦邦”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高延宗的自辩。
随即听有人在门外喊道:“安德王可在屋内?末将受皇上之命来请您,那陈国公主嚷着要您带她去找华胥国主要猫呢。”
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和询问,让高长恭疑惑不已,扭头询问自家弟弟:
“什么猫?陈国公主跟她很熟吗?”
高延宗赶忙扭头,扬声冲门外回道:“华胥国主已离开馆驿,不知去了何处,本王也歇下就寝了,你且这样去回禀陈国公主!”
听着门外应声走开的脚步声,高延宗才转回头,却被兄长那双幽怨的黑眸吓了一跳!
他一时心虚地挪开屁股站起身,又后知后觉反应太过,便顺势坐在床头的空椅上,给兄长解释:
“她刚才抱来只波斯猫,问我要不要,当时陈国公主让我收下转赠给她,我这一听,拿前任相好给的东西讨好别的女人,这不活该让她恨我吗?我就说不喜欢猫,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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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长恭黝黑的凤眸怔愣道,“你就认定她是前任了么?你当真决心与她分开了吗?”
“我那是为了分清两个女人的对立阵营嘛,不过……兄长这样说也没错。”高延宗本想解释自己心有不甘,可瞧着眼前眸色复杂,欲言又止的兄长,他又噤声了。
自己这个前任相好,本就是从兄长身边抢来的,外人眼里都觉得是他仗着拈花惹草的手段了得,小叔子勾引嫂子,把她给迷惑了。支持他的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而今见俩人决裂了,自然还是拍手叫好的人多。
他也该适可而止,既然不能把她还给兄长,还把人逼走了,有可能使她一去不返,他自然不能在兄长面前,再跟她纠缠不清。
高长恭沉默不语,随后弟弟也不吭声,就坐在床边的圈椅上,趴在他床头目光出神。
外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屋里的兄弟俩还在岁月静好。
失恋后的高延宗跟病了一样,魂不附体。
兄弟俩在床上一躺一趴,安静到只能听见浅浅的呼吸。直到床头的灯台烛光黯弱,几乎要燃尽,害得室内愈发昏暗。
高长恭微微抬起胳膊,想下去续蜡烛。才发现双臂交叠、趴在他床头的弟弟并未睡着,只顶着满头辫发、带卷的刘海儿满脸阴郁,甚至眼睫毛都湿漉漉的。
高长恭不禁问:“你怎么了?莫非是后悔没要猫了?”
高延宗不知兄长为何会猜到猫身上去,只扯了扯唇角,苦笑,“我想要啊,但是猫在她手里,总比给了别的女人强吧。”
“你也不怕她把猫给了别人?”
“也对!那我得去拦着点。”
他也是脑筋突然一抽,说干就干地站起身来,刚要迈步,却被圈椅的扶手一绊、直接趴到兄长怀里!
“啊!嘶~”胸腹伤口密布的高长恭,被这一下砸的有些眼冒金星。即便弟弟迅速爬起来,他胸口缠的白裹布还是渗出了血来。
随即就听门口传来姑娘脆生的一句:
“别做无用功了。你犯的错没必要挽回。”
随声推门进来的,是个穿黑衫的小姑娘。
刚爬起来的高延宗一看见冯令心,哭的心都有了,不耐烦道:“你来干什么?不知道男女有别吗?这是我哥的卧房!”
冯令心嗤地一笑,“你搞清楚,不到一个时辰前这还是我姐的闺房!我是来找她的,要不是你惹怒她,她会卷包袱离开大齐吗?!”
——与此同时,博望城外。
当坐在宽敞马车里的宇文怀璧,听见车帘外头的亲信通禀:“江夏公主把风陵王领来了”之时,这位身穿白衫纤尘不染,一路上滴雨未沾的鲜卑男子,还是耐不住欣喜、撩开车帘出去看,结果一脚就踩进了烂泥里。
他尚未来得及甩开没过脚踝的淤泥,便瞧见在身披蓑衣的江夏公主引路之下,那个独臂的红衫姑娘,被甲胄女将撑着伞送回来,她怀里还抱着瑟缩的一团白色毛绒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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