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元无忧咧唇冷哼,
“你又不是瘫痪了,还要我送你回家吗?对,我就是不想与你纠缠了,你还能要求一个对你死心的女人怎么陪你?”
听罢这句,高延宗那双润亮的褐色大眼里颓然失去神采,俨然绝望了。
男子随即抿了抿血迹未干的唇角,沙哑着嗓子低声道,“你不是相信四哥的为人么?那更要相信四哥的武力。我只不相信你死心了,你对我这么好…一定还有一点喜欢我,哪怕是一点点的喜欢……”
“我只是不爱你了,又不是不能对你好。”
高延宗瞧她眉眼疏离冷漠,语气真诚,也心痛如绞,他素来脸皮薄,可是在她面前,他什么傲气自尊都抛下了。
他知道自己倘若不主动贴上来、对她死缠烂打,她是不会逾矩的,高延宗只好忍着羞耻心,扯着沙哑的嗓子柔声问:“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元无忧知道此刻该说不,才能结束纠缠,但她不擅长说谎,只好如实道:
“你心里有数。”
有数那就是有过。
高延宗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又赶忙压下去,咬着唇角道,“说几句不中听的,可能四哥心里住着西魏皇太女,长大后喜欢上了郑玄女,却因荥阳郑氏的身份对你若即若离,在得知你是未婚妻风陵王后,又仇恨你,刚好最后皆大欢喜。可我不一样……”
要换平时,元无忧听到这里就不愿听了,可是高延宗这次虽絮絮叨叨的,情绪明显不对劲,她不听到最后,都不知他要说什么。
故而她附和了声,“哦?”
男子那双灼热的含情目直勾勾盯着她,继续道:
“我自始至终不管你是谁,都对你这个人心动。从监狱里见你那时,从你在那个假和尚面前替我解围时,我就觉得你为人挺仗义的,加上后来你一直对我,对所有人都很好,直到今日你也只是惩罚阻挡你的人,却念旧情不下死手。本性还是那么高尚,又有亲和力,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从来不是你的身份地位。”
“难为你了,那么久远的事还记得。”
“我记性要是不好,怎么记仇?”高延宗气哼哼的翻起旧账来,随即拉回话茬,
“还有啊…我并非说四哥对你感情不纯,我也知道四哥这性格的人,只有你这样先入为主又天降良缘的姑娘能攻进他心里,我想说,我对你什么利益都不图,虽然你现在身份尊贵,我利用你了,但你若哪天失势,就算兵败被关牢里一无所有,我还是敢劫狱带你走。”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我当然盼你好,盼你得偿所愿,万事无忧。……对了,耽误你太久了,我牙都有知觉了,你先去找四哥吧。”
元无忧点了点头,站起身刚要走,却瞧见男子那张稚嫩的笑脸上,唇弓起伏跌宕,肉嘟嘟的唇珠水光莹润,简直在诱人亲上去。
高延宗这家伙怎么给自己养的?都二十七了,脸却嫩的跟十七少年一般。
她想吻他一口,随即意识到自己现在跟他毫无关系了,既已死心,便不该贪图美色,不能因为他几句挽回的话,就又跟没事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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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延宗看着面前娃娃脸的美艳姑娘抿了抿唇,眼睛盯着他的脸看,眉心微蹙挺纠结,眼神像在端详某种易碎的瓷器一般,想亲近又克制,真是个小古板。
他一时心软,又心痒。
他忍不住伸出颤抖着的双臂、勾住小姑娘的脖颈,拉下她的脸,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一吻过后,男子笑吟吟地望着她,
“抱歉,我情不自禁。也许你这团太阳从未属于我,但有时候,的确照在了我身上。”
元无忧舔了下唇角,尝到腥甜,拿手指一沾,有血,赶忙捏起男子的下巴,拿拇指肚去摩挲他的嘴唇,
“咬破舌头,还流血呢就说那么多话?”
男子笑的卧蚕弯弯,双眼皮肉实的桃花眼目光灼烫的盯着她。“嘴上说不爱我,还这么关心我?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古板。”
姑娘闻言登时眉心一拧,目露不悦,“你是不是——”
“放心,哥哥流血也留不死,你去找四哥吧,我随后就到。”高延宗唯恐惹恼了她,赶忙出声打断,劝人舍弃自己。
高延宗感动归感动,幸亏他还有清醒的理智,不敢真耽误她的正事。至于破镜重圆么?自有来日方长。
元无忧这才郑重地点了点头,又不放心,
“给你的戒刀还在么?”
男子顺势抬起惯用的左手来,晃了晃那五根修长匀称的指头,亮出骨节洁白的拇指上、那只墨绿玉韘。
高延宗锋眉高挑,桃花眼笑吟吟的宽慰:
“当然,这是你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那是护佑了我好多年的保命暗器,希望它今后也能保护你。告辞了。”
元无忧这才放心的转身就走。
其实她感动归感动,高延宗就算说出花来,俩人闹成现在这样,她也不会回头,至少不会和他重归于好。她累了,让他自己反复无常的去折腾吧,她宁愿孑然一身。
再加上,高延宗对她的感动都在意料之内,毕竟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了,甚至仁德的过分,这么长时间的感化,他就算是块满是棱角的石头也该被她捂热了。只不过她做这些,靠的是三分私情七份同情。而他在处境艰难又获救时,头脑一热把感动以为是感情也不离奇。
只是这次,元无忧不信,没放心上。
元无忧抛下高延宗冲出白光门外,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假山旁边穿黑袍笠帽的母皇,正持长剑指着、那个像极了她爹的红衫男子脖子。
而身披甲胄的独孤永业就站在俩人中间,套着护腕的双臂环抱,剑眉高抬冷眼旁观,还道:“如若杀了最像独孤信的独孤罗,陛下也不怕他半夜来找你要儿子?”
要换了三年前的元明镜,她兴许能生出几分恻隐,但此刻她连心脏都不跳,岂会在意个弃夫的弃子?故而一听这话,元明镜当即把剑架在其脖子上。
“呵,寡人本就是已死之躯,正好我们一家三口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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