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面前的男子忽然问道:
“难道能做你结发夫郎的条件,一定要是门当户对的一国之君吗?”
这话问的元无忧莫名其妙,
“嗯?你这话何意?想说国君靠不住?”
高长恭眉眼耷拉,“不是……我有自知之明,比不得周国主尊贵,也不敢攀比他,我只是想问你,还愿不愿意要我这个……父母双亡有勇无谋的莽夫?”
没等她回答,他便可怜兮兮地补道,
“我不敢与别人相比,但只要你选择了我,我会尽我所能去学着…做好一个贤惠的正室夫郎。”
“你要是愿意跟我私奔,我当然愿意娶你做皇后。即便世人都觉得你没心眼,无法坐稳国父之位,我也觉得你既然能爱民如子,视麾下兵将如手足兄弟,自然能做好国父。”
“我……只有跟你私奔,你才肯跟我成亲吗?就这样有名有实,不掺杂利益,不行吗?”
“不是我不行,是你们国主不允许。你不能违背你的君王,国家,难道要我在敌人的地盘跟你成亲,如履薄冰担惊受怕,受制于人吗?”
“你为什么觉得我高长恭护不住你,不足倚靠,所以从未信任过我?我是忠君爱国,但我效忠的是高家,我父母双亡,五弟,皇上便是我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高长恭越说语气越激烈,硬气,
“我想跟你成亲,就是觉得妻子便是我最可靠的家人,我想组成我们的家,而不再是仰人鼻息,依附高家……”
他语气抽噎,眼神深情,喋喋不休。
“在你当初说你家就是我家时,我虽早就把你当成发妻家人了,可是没有三媒六证便都是苟合,不被承认,我真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元无忧哭笑不得,更为他的执着而震惊,为他的漂泊无根而心疼。
“我当初对你的承诺是真的,只不过我现在处境尴尬,我从未想放弃你,只不过我们华胥与你之间……隔着北周。”
“即便我的发妻是一国之君,不会有很多时间精力来爱我,那我就学着为你分忧。”
高长恭越说越坚定,此刻更是道——
“也许我会为难于大国小家,但倘若他想君夺臣妻,我也绝不屈服,我终于开窍了,自己的女人该由自己来守护,我就算身死也会护你周全。”
元无忧恍然惊觉,原来高长恭执念的“结发成亲”,也是想摆脱高家,他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
倘若他生在长安,有理由守卫自家国土,像他这样骁勇善战又赤诚善良的皇后,敦厚的战神,即便不是传统那种贤惠、或有城府的皇后,也足矣让臣民拥戴。
只是可惜,他是别国的皇室宗亲,现在高纬与她并未结仇,或者说她若存心记仇,不必等到现在被人伪造文书盗窃印信,假传命令,早在宴上受辱,甄温柔赴死那夜便造反了。
可她没有。
而高长恭,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女人该由自己来守护,而不是奢求别人来尊重。
思及至此,元无忧淡淡道,“你是为了成亲有个家,才执着于跟我三媒六证?倘若别人积极与你成亲,你是不是就走了?”
男子闻言黑眸一瞪,“你说什么呢?我要是恨嫁,跟谁都行,怎会等到你……怎么到今日还未婚,未与其他女子有私情?”
说到此处,他那双漆黑凤眸里愈发凄寒,哀伤。
“我只想和你成亲,这是你当年在我心里留下的痕迹,我不管你什么身份地位,我爱的只是你。”
元无忧抿了抿唇,启唇欲言又止。
看出她的疑虑,高长恭明知自己像逼婚一样,还是不甘放弃,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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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你还愿爱我,与我重修旧好,并肩作战珠联璧合……我高长恭,定不负你。”
“这样的话,我从前也对你说过很多次。”
“我也不爱说那些虚的,我想说的是——倘若你回归华胥,要天下归心,我便做你的忠臣良将,我的命,就是你谋算江山的最后一枚棋子,一把利刃。倘若你愿玄女动凡心,来破入阵曲,我便卸甲归田,与你红绸对蜡。”
傍晚时分,天边残阳似血,渐渐褪尽。
面前的姑娘黑衫玉面,那双琥珀凤眸里盛装了几缕残阳,被浸染的血红。
她却笑眼微弯,眸光灿然。
“原来你说起情话来,也这么动听啊。”
高长恭被她笑的心头一热。
“爱听吗?这都是我的真实想法,今生今世生生世世,能破入阵曲者,唯有九天玄女。我高长恭不信鬼神,不为胡汉而战,所尊敬信仰的,唯有华胥之国。”
他在人前甚少侃侃而谈,可是这段时间他在她面前啰哩巴嗦的,几乎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尽了,仍觉不够。
男子长睫颤栗着掀开,漆黑凤眸凝着坚定的光,语气沉重、又像哀求……“求你…不要让高长恭的华胥一梦,梦断边境,爱而不得死而有憾。”
“我也爱你,高长恭。我再信你一次。”
“你曾说,可以永远相信元无忧。我今日便承诺,高长恭今生今世只有你一个妻子,你绝不会所托非人……”
“这是誓约吗?”
“是。我定会与你三媒六证,嘎仙祭祖,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望着男子眸光坚定的黑眸,元无忧也敛去了嬉皮笑脸,正色道,
“你知道我为何跟你弟弟断干净吗?因为他看似狂放不羁,实则是个脐带绕颈的,没断奶的崽子。他比你还依赖高家,连跟我私奔都不敢。”
她话锋突然一转,让高长恭有些措不及防。
“啊?他跟你私奔的还少吗?”
“我明明都在萧家鸿门宴上闹成那样了,他却还是胆怯,只敢过嘴瘾,不敢实际行动追随我,你不敢离开是舍不得底下兵将和齐国百姓,他却是舍不得安逸生活和荣华富贵。”
高长恭听着,有些为弟弟鸣不平,
“他这样做是有苦衷的!齐国养育了他,教他的本领都是金堆玉砌出来的,他那样一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又不能强求把他推到吃人的战场里,我作为哥哥,也想养他一辈子安枕无忧。”
元无忧一见他说起弟弟,就不要媳妇的态度就反感,索性生硬地扯回了刚才的话。
“倘若你想跟我结发为夫妻,我希望你发誓,今后把命交给我,交给华胥,终有一日我会一统天下收复失地的。”
话说至此,她眉眼高抬,傲然道,
“你知道我跟高纬没仇且相处不错,届时也不会为难高家,我不会要你性命,也不会阻止你为民请命,我希望你把命交给我,是想以妻子之名,借华胥之势庇护你,我的皇后,一国之父。”
“就算不说这些,我也想过了,只要你不与高家为敌,就算有朝一日你去长安逼宫夺位,我都愿意带手下私兵去助你。”
原以为高长恭早上答应愿跟她假死私奔,就够违背他的初心,离经叛道了,元无忧没成想,他居然能说出拿私兵助她逼宫的话来?
元无忧倏然瞪大了褐色眼眸,讶然,
“你居然能不顾高家,迈出这一步?”
高长恭剑眉锋利,黝黑瞳仁倏然瞪得烁烁逼人,“我的私兵只是我的,倘若成亲了,就也是你的,不隶属于大齐和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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