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52尤氏、可卿
丛绿堂。
这里本是贾氏宗祠的“后台”,每年大规模的祭祖,各路负责人都是在此处安排指挥,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如今,清早的祭祀已经结束,主仆上下全都各自扎堆、各有娱乐,院子里必然是毛干鸟净、人鬼皆无,倒是之前用的保暖、照明手段依然运行良好。
谢鳞长舒胸气,松开怀中已经快要散架的绵软,心中只有蒙圈。
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在登仙阁喝完酒,他就主动联系宁国府的下人,让他们赶紧照顾好一帮醉鬼,然后是尤氏带人过来,只是因为现场情况不太适合女人,他就劝住这位宁国夫人,还请她帮忙安排人,送自己回家休息,可惜人手都已被安排去干活,她才亲自送人。
接下来,两人决定横穿宁荣二府,通过荣国府的西侧门回到家中,这样最近,路线是出登仙阁,沿着正院的后墙向西,到头后继续顺着西墙外小路向南,准备走丛绿堂与贾氏宗祠之间的窄道,通过宁国府西侧门进入两府私巷,接下来就能走荣国府东侧门进去。
然后呢?
走到丛绿堂后面时,他就忍不住冷风吐了,一阵稀里哗啦倒是够痛快,脑子却愈发迷糊,尤氏只好扶着进入院中,找些茶水给他漱漱口,帮助清洁和醒酒的同时,也省的空着肚子伤到,他记得自己喝了不少,还说了声谢谢。
再然后?他好像断片儿了?
最后记忆是一声“不要”的惊呼,以及没啥意义的推搡。
好像还有撕裂布料的声音?
额.....不是好像,旁边破损的衣物就是证据。
“大嫂子,这个——”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不论什么原因,吃亏的总是女人,他还不至于那啥无情,再说尤氏现在有没有说话的力气都是两回事,人也用一块葱绿的绣品捂着脸,嫣红一直延伸到脖子根儿,“你没事吧?”
“你倒是老毛病没变。”良久,尤氏强忍着羞意,抛开脸上的最后遮挡,面颊红透瞪着他,“早听说你现在已经改好了,我看外面都走了眼,你不是不要,是看不上那群随便用的东西,如今刚得了机会,就把主意打到我这烧糊的卷子身上。”
“我这不是喝多了嘛?”谢鳞只好扔出一个很常用的理由。
“你那蛮牛似的......哪有喝多的样子?”尤氏气的扬了扬手想打人,可惜浑身骨头仿佛都被疏松了一遍,就连抬起胳膊这样常见的事情,竟是仿佛做不到,最后干脆臻首一歪,张口咬在某人胳膊上,“我咬死你!”
“你来真的!”谢鳞只感觉胳膊一疼,想挣脱又怕伤到她,幸好力气不大,不会真的咬伤,良久,他眼看着尤氏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或者说以此掩饰尴尬的关系,干脆自己也咬咬牙,“你要是真想出气,那就随你吧!”
只是为了不那么难受,他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
于是,小半个时辰又过去了,冬天本就日短夜长,等到一切安静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开始降下来。
“这次你总不是喝醉了吧?”尤氏说不清自己到底什么感觉。
当场暴怒、寻死觅活、鱼死网破?告他个婚内——咳咳!
省省吧,现在都这样了,大家又是成年人,难道不应该冷静?
她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册封的宁国夫人、三品诰命,日子很舒服,今天的事情但凡有一点儿风声传出去,一杯鸩酒或者三尺白绫,就是最好、也最“温柔”的结局,倒霉点儿说不定连猪笼都能“享受”到,具体哪一步全看贾家的态度,或者能容忍多大的尊严损失。
什么?宁国府都这鸟样?谁说的?
来人呐,此人污蔑金陵贾氏名誉,赐一丈红(大雾)!
玩笑归玩笑,尤氏平时真的非常注意分寸,哪怕她在宁国府几乎谈不上什么实权,理论地位也是排前三的;贾珍的男女关系确实一坨那啥,但再怎么说也是正常男人,绝不可能允许自己脑袋上多出一片大草原,她可是正妻,不可能出现“玩得开”之类事情。
尤氏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地位乃至生命开玩笑,她一个“扶正”的续弦,娘家啥都没有,出问题必死无疑,稍有不慎也可能没命。
当然,妾室另说,至少贾琏在里面绝对不干净。
谢鳞?不好说,大概率也是個死,但也不一定。
如果谢鲸死保,说不定就是出去躲几年,宁荣二府真要是和十二侯四家对上,两败俱伤是必然结局,不会有真正的赢家。
虽说这种可能性极小,谢鳞“不值这个价”,但并非不存在。
所以,折腾什么?是嫌自己活得时间太长?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享受的不好?还是刚才的感觉不够舒服,想要再——咳咳!
“大嫂子,今天的宴席怎么回事?”谢鳞没话找话,要不然说什么?不提刚刚完成的这场,就说一开始,他真就完全“断片”了吗?怎么可能?那样什么都做不了,醉酒只会放大某些想法,绝不会凭空创造,“为何会安排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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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尤氏就单纯了?打不过当然不假,还躲不开一个醉鬼吗?
“这算什么问题?”尤氏也就表现一下态度,不会真的在某些事情上死抓不放,此时正收拾着衣服,“宴席哪一次不在会芳园?”
“我的意思是说,为何会在登仙阁?平时不都是在逗蜂轩设宴吗?”谢鳞当然不是闲得无聊,原本听说贾珍设宴时,他还想趁机再“闲逛”到天香楼,与很久未见的秦可卿谈谈,想不到这次全程忙着不说,连位置都变了,让他的计划胎死腹中。
“......”尤氏表情微变,连正在收拾的衣物都停下来,片刻后才若无其事的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他在哪里设宴喝酒,又不会和我商量,最多菜品的设置之类我能插手,其他的哪知道?”
“你知道!”谢鳞表情一肃,一把将尤氏揽在怀中,只看他刚才听到问题时的表现,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到底怎么回事?”
“冤孽!”尤氏无奈一叹,轻轻推开某人继续收拾衣服,“天香楼是蓉哥儿媳妇在住,原本......前些日子不知为何,府里进了不少生面孔,守着天香楼不说,连逗蜂轩都占了去,用于那些生人的安置,蓉哥儿媳妇更是再未出来过。
就连会芳园,以前自家人想要进去,都是入登仙阁、穿逗蜂轩,最后走天香楼院的后门,如今全都要走东跨院西侧箭道,从接待外客的正门出入;我也不知这里面究竟发生何事,但年前西府的老祖宗过来赴宴,同样对此一句没问。”
“哦?”谢鳞面露疑惑之色,心里却明镜一般,知道为何如此。
秦可卿已经正式向贾珍亮明身份,后者一开始可能不信,之后发生什么他也没猜出来,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进驻逗蜂轩的人手绝不普通,要么是皇家的安排,这样还算好的,还有可能是她那位不能说的“哥哥”安排,这样才真的麻烦。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秦可卿不会再如红楼“原本”那般凄凉。
“伱知道?”尤氏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很快面露羞恼,一把将手中一件只能称为“布料”的贴身衣物扔在地上,“你这蛮牛,怎么就没点儿分寸,这让我怎么接着穿?”
“那就别穿了。”谢鳞边说边帮她披上外裳,“横竖也看不到什么,凑合着回去再——嗯?”
直到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地上的小衣服有些眼熟。
这不是当初自己给淑宁郡主画的“样子”吗?只不过在细节上稍有修改,大概是为了更方便穿用,但总体依然保持原有风格。
“你看什么?”尤氏面颊羞红,一把推开他抢过地上的“布料”,手忙脚乱塞入怀中收好,“亏你也是个正经爷们儿,盯着我们女人的衣服做什么?”
“你从哪儿弄的?”谢鳞完全没想到,淑宁郡主的速度这么快。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尤氏面露不解,随即“恍然大悟”,红着脸啐了一口,“袭人那蹄子真是好命,你连这个都想给她备着?”
“你就说哪里买的?”谢鳞眼看没法解释,就来个默认,又怕她继续追问,干脆将她一把拉入怀中,左手顺势一滑,没有贴身衣物正好省掉一层麻烦。
“你这死人!”尤氏顾不上大过年的避讳,红着脸骂他一句,“上次我去乐善郡王府上赴宴,更衣时在他们二少奶奶身上看见,问清楚之后让丫头买的,只知道店铺在十里街的一个小胡同里,有忠顺王府的份子,平时穿着挺好,就是有些费银子。”
“原来如此!”谢鳞点点头,自然不再追问。
“好了,你快回去吧。”尤氏大概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完全恢复过来,精力明显不太集中,没注意到某人的状态,“今日......就只当从未有过,横竖我们平时不怎么见面,那群醉鬼大概也快要醒过来,再拖下去就麻烦了。”
谢鳞没再废话,轻轻拥住尤氏低头一吻,这才大步出门离开。
天香楼。
“奶奶,天快黑了,前院(逗蜂轩)让我问问,今晚想吃些什么?”瑞珠走进卧房,见秦可卿慵懒的倚在一张鎏金安泰炉旁边的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做着女红,宛若一只猫咪。
“随便送些清淡小菜,不要再弄得太过油腻,这几天老是吃些大鱼大肉的,我总觉得肚子不太舒服。”秦可卿这才坐起来,扔下打发时间的针线,“你说,我们现在算是成功了吗?”
“我的奶奶,你还想怎样?如今连宝珠都被被赶去前院,继续做她的贾府丫鬟,再也不担心什么,难不成还能更好?”瑞珠对现在的日子很满意,“虽说前院那些人身份不能说,到底也听招呼、用的还算顺手。”
“你呀,还是老老实实当丫头,继续伺候我吧。”秦可卿无奈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只一件,过几日挑个时间出去一趟,把这块玉佩送去给鳞二爷,说清楚我们现在的情况,问他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奶奶放心!”
只见一块翠绿色红绳环佩上,朱雀纹细腻精美,正中间一个隶书的“珂”字异常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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