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副总兵临时宅院，之前的飘飘小雪已经停了。

夜寒更甚，如钩的上弦冷月下，一地纯白闪着寒光。

冷风一吹，满腹热酒都变成汗液，秦逸只觉得浑身难受。

“逸哥！逸哥！”

凌风牵着披上斗篷的大黄，穿着蓑衣在府外等候，看到老大出来，赶紧牵着马相迎。

“等半天了吧？风哥儿辛苦！”

“俺辛苦啥啊！逸哥没事吧？”

“没事！”

秦逸一掀斗篷，抖抖残雪，哗啦披在自己身上。

翻身上马，那还有之前的醉态可掬。

“走！回咱自己的营寨！”

清冷的一钩新月，将两人一马萧瑟身影拉的很长。

嘚嘚的铁蹄声，恍惚间被寒风吹散无踪。

唯有一曲荒腔走板的歌声，在天地间飘忽。

“……我落人中然自在啊！本是天上逍遥的仙……”

没点神经病，谁唱二手月季啊！

……

有了从俘虏口中拷问出来的情报，李如松已经明确一点。

敌方主将小西行长并不是傻子，商人出身尤其锱铢必较。

平壤城内外的防御设施不但没清理，反而在年前还加强了数次。

所以指望虚言骗城，本身就是个笑话而已。

李如松原本就没指望这个可能，能忽悠几个倭寇都是赚的。

他对李宁发火，也是借个由头给众将上上紧箍咒，别整天吹牛皮喝大酒。

打仗呢！都严肃点！

其实小西行长跟他想的也差不多，军心思归，他这个总大将没接到明确的命令，敢放弃一座都城？

所谓向关白申请啥的，全都是谎言，但是弄得比较真实，反正哄住了下面的兵将。

正在谈判，年后就能回国，你瞅！大明的使者不还在城内当人质吗？。

至于加强防御，那是防止大明不讲武德，为了众将士的安危着想，有备无患。

反正出苦力的是李朝奴隶。

正月初五，李如松亲领主力大军及李朝三千兵马已经到了顺安城，五万余虎贲距离平壤城只有五十里左右。

小西行长在平壤城的部队，刚来时一万八千余，现在只有一万六千余。

就这还有三千余精挑细选的李朝伪军，小西派出两千多人分别驻守大同江以北的中和、黄州等地，确保后路，并维持住与中军的联系。

李如松等于以近四倍之优势兵力攻城，加上已经运到的百余门火炮，他才没把这平壤当回事。

拿下是肯定的，关键要拿的漂亮，尽可能的杀伤倭寇有生力量。

（有人说，算错了吧？伪军也有三千多呢？呵忒！那也算人？）

正月初六，浩浩荡荡的明军主力抵达平壤城外。

隆隆的战鼓声如春雷滚滚，无数铁骑策马奔腾，旌旗如林，杀气冲天。

有诗为证：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城头的倭军哪里见识过如此雄壮的军威，无不倒吸凉气、抖若筛糠。

哨官秦逸，身处中军序列，他们都已经在祖字大旗后列队站稳。

后续步卒，还在源源不断往大阵两边汇合。

大明东征军动作迅速，阵型快速展开，按照昨日军议的方略。

中军大旗迅速移至城西的药山，这代表着李如松的中军帐就设立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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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部队也在副总兵、参将等高级军官指挥下，占了大兴山和东部的木觅山扎下营寨。

很快，一個半包围的军阵已经初步成型，如此训练有素、令行禁止，可谓当前全世界最强之军，没有之一。

倭国那些土包子，这辈子能经历这样的大场面，也算死的不冤。

来都来了，不先弄一下，倭寇还以为咱是闹着玩的。

按照计划，各处营地都派出一支步卒，试探性的打一下，相当于火力侦察。

李如松要确认一下倭军的战斗意志和部署情况。

尤其是平壤城最关键、也最显眼的是北城牡丹峰，高近三十丈（百米左右）是全城的制高点。

如果占下来，把大炮推上去，就可以居高临下直接轰击内城。

担任攻击北城的，自然是“倭寇克星”戚帅当年一手带出来的义乌兵。

“咚咚咚咚！”

中军大营催战鼓响，老将吴惟忠亲自带着一千南兵出营，营外居然还有一支千余步卒等候。

全是和尚，大冷天连帽子都没有，一个个大光头都冻的发紫。

“休静大师，劳烦僧兵兄弟们了”。

“岂敢言劳烦，吴将军万里迢迢为吾李朝奋战，吾等自当先锋探路”。

领头的大和尚休静须发皆白，今年都七十四了，倭寇入侵，四处掳掠，杀人无算。

佛门弟子也有金刚怒目，他第一个站出来号召众僧人抗倭。

极短时间内就召集了八千僧兵，在李朝各地拿起刀枪反侵略，而且战绩相当不俗。

口诵佛号、生死无惧，和李朝官兵未战先溃，完全迥异。

李朝大王感念其功，下教旨封为八道十六宗总都摄，相当于李朝的僧兵总司令。

他亲自带着精锐僧兵过来，吴惟忠很是感动。

见惯了窝囊废一样的李朝兵，反而是这些穿着带补丁灰袍的僧兵，真的敢去死。

军情紧急，两人领着两千余兵，直奔北城。

原本险恶的地势，李朝连守都没守就弃之如履，但是在倭寇手中，增设了矮墙壕沟拒马鹿砦，更显狰狞。

“进攻！”

吴将军也没废话，确认好了攻击路线后，一声令下。

千余老戚家军齐声大吼：

“虎！虎！虎！”

余音未散，一支支鸳鸯队已经在盾手掩护下，飞快的冲向牡丹峰。

“阿弥陀佛！”

毫无甲胄护身的僧兵，挥舞着刀枪，动作比披甲的南兵还快，口念佛号，视死如归的冲在最前。

“窝代！”（开火）

“砰砰砰砰！”

躲在壕沟里的倭军铁炮手，听令开火，近百支火枪打出一波齐射。

驻扎在牡丹峰上的两千多守军，领兵大将是松浦镇信。

松浦家也是倭九州强藩，坐拥四百铁炮手，战力十分强悍。

铁炮一开火，各个防御工事后，弩箭狂射，擂石滚木乱砸。

大明李朝联军第一波仰攻，立刻就被倭军凶狠的反击打的“狼狈而逃”，“伏尸”趴满山坡。

“秃子给！”

没想到看似凶猛的明军如此不堪一击，阵地前列的倭军小头目立刻下令追击。

呼啦啦跑下来一大群倭寇，毫无阵型的冲向明军“尸体”。

手快有、手慢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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