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跟着姜阳进了院子,直奔堂屋。
围着八仙桌团团而坐的六人,主位身着便装,身材雄壮的年轻人,必然是军中闻名的“平壤先登”秦哨长。
有相熟的老凌头和老徐头,以及在平壤北大营就见过的梁云峰和凌风。
其他两名将官打扮的年轻人都不认识,但也能猜出来,必然是百户所的孟洋、徐海峰两位兵头。
能被喊来参加这种内部会议,自然代表着自己这段时间的付出没有白费。
江哨长心头热乎,一进门就对着秦逸按拜见上官的礼仪,一跪一稽。
“末将江水、参见大人!”
“江兄弟,快快请起!”
秦逸赶紧起身上前,亲手扶起这位早就想见的江哨长。
“我们军中内部没有跪礼,都是自家兄弟,一稽即可!来来来,坐我旁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兄弟”。
逸哥从孟洋开始,不管他认不认识,都一一郑重介绍了在座诸位,不吝溢美之词。
几人也是满面红光的和这位“江兄弟”分别见礼。
营兵不同于军户,属于雇佣兵性质,如果没有“军职”在身,离开营伍就是普通百姓。
如江水之前是百人队哨长级别,如果是在军中相遇,两人是平级身份。
如今他已经引伤退役,早就没了之前的待遇。
秦逸虽然非常欢迎步兵为主,又是老戚家军底子的南兵,加入自己的小团队。
但心中还是有几分疑虑,好好的哨长不干,看上自己的小破岛?
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大人,各位叔伯兄弟,我是个直肠子,不会弯弯绕。
原本想着蹭这边的船,走海路回老家快捷些,不用再从京城那边绕一大圈……”
随着江水掏心掏肺的叙述,秦逸和一干“元老”才明白,为什么江兄弟不愿继续留在南兵中。
“……明明是宋经略下的令,吴将军带着我们去义州城防倭,结果李大帅来后,斥责吴将军不遵他的帅令……”
“……牡丹峰一战,吴将军亲自上阵,弟兄们拼死杀倭。
可恨倭将命火铳手集火将旗处,老将军当场被击中胸腹,差点就死在半山腰……”
“……狗入的查大受领着两千甲骑,就在我们后面看热闹。
等我们死伤惨重,主将昏迷,大伙而吃不住劲了,他才押着僧兵在前挡铳子,一口气拿下牡丹峰……”
这些军中龌龊之事,身为北军而且还是辽东李家嫡系一脉的“秦哨”,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孟洋还好,毕竟从军较早,徐海峰、梁云峰、凌风这“守志岛三疯”,以前只是略有耳闻,并没有什么共鸣。
但今天听着亲历者亲口讲述南兵的憋屈,都是感同身受、怒形于色。
“……戚帅被调离蓟镇,派去广府,寻个错又劾罢归乡,我们这些南兵从此就成了没娘的孩子,谁都敢来欺辱!……”
江水愤愤的捏紧拳头,眼角都湿润了。
义乌兵隆庆二年(1568年)调至蓟镇驻扎后,他爹是在当地娶的媳妇生下的他。
他既会说义乌话,也会说蓟镇话,心理上这一代军生子都自认是义乌人,事实上那个遥远的故乡,没有他们寸土之地。
原本想着在军中凭借自身本事,杀出个前程,结果越往上爬越绝望。
这次吴老将军中弹昏迷后,查大受独占了攻取牡丹峰的军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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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坑的是,之前李大帅下过严令,战时不得割倭寇首级。
南兵听话没割,全便宜了北军。
死伤累累的南兵,等于白忙一场,丘八们气不气?
“如果秦哨全是辽东兵,我们连边都不会靠,恨都恨不过来!”
“哈哈哈哈!俺们整个秦哨,就老大和洋哥儿算是正经辽东军,别的都是逃军逃匠一群难民!”
姜阳忍不住大笑出声,能把江水这個有本事的老大哥“忽悠”下来,这小子可没少花心思。
秦逸也笑了,他这个百户所,在辽东兵头眼中,绝对根红苗正的辽东嫡系。
他自己就是实打实的辽东卫所军户出身,几代人都是。
但他手底下这帮人,天南地北都有,很多年轻人甚至更熟悉李朝的一切。
“江兄弟,我也不跟你虚言,朝廷对于平壤先登的封赏应该快到了,本官即将成为辽东正四品指挥佥事。
按军中常例,领兵出战时授游击将军之职,你应该知道辽东镇和九边其他八处皆不同。
上马管军、下马管民!
有自己的地盘,有自己的军户,说白了就是个边境小军阀势力”。
秦逸说的非常直白,并没有扯犊子忽悠江水,看着他的双眼,诚恳的说道:
“我这个团队还属于初创阶段,说难听一点,连我本人在内都是草台班子。
但是弟兄们不嫌弃我本事不大、脾气大,豁出命跟我上阵搏命。
我不敢保证弟兄们,未来都能高官得坐、骏马得骑,但有我一口干的吃,就绝对不会让弟兄们喝稀粥。
我代表在座所有人,诚挚邀请江兄弟和愿意留下的兄弟们入伙。
同富贵、共患难!”
这话说的跟山寨大王,邀请绿林好汉上山一样,就差直接说给第几把交椅了。
还别说,这个时代的武人就吃这一套。
秦逸话音未落,江水已经霍然起身。
面向自己选定的老大,推金山倒玉柱,双膝触地、纳头便拜。
“末将微末之能,得大人青睐实属三生有幸,今后大人一声令下,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皱个眉都是小娘养的!”
“好!”
众人齐声喝彩中,秦逸扶起这员悍将,一时间心怀激荡,连拍桌子。
“如此快事,岂能无酒,和尚!让你徐姨辛苦下,提前开席,好酒好肉都上来,我要跟叔伯兄弟们好好喝几碗!”
“是!大人!”
……
为什么逸哥如此高兴到快要失态?
换了你也一样!
作为这个时空此时最牛叉的“鸳鸯阵”,以及后续升级版的“偏厢车阵”。
可不是抱着一本《纪效新书》或是《练兵纪实》,你就能整的明白。
作为辽东最犀利的家丁铁骑,秦逸当然恨不得现在就“左牵黄、右擎苍,千骑卷平冈”。
关键是没有啊!
别说千骑了,他连自己的唯一一匹大黄马,这次都被长贵扔在了碧蹄馆。
整个东征军现在马匹的缺额是以万为单位,连骡子都被征调一空,有钱也买不到。
那么就注定要从步兵练起!现今公认的最强步兵是谁?
“戚家军!”
没有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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