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般的力量在卡兰的血脉中汇聚,随着神经的抽动涌向指尖。至高天的澎湃海潮在他眼中盘旋,焚烧着世间五彩,化作闪耀的白。世界不再连贯,极度拉长的时间中,万事万物都显得踉踉跄跄,就像是在疾驰中卡壳的幻灯片。
于是一切都变得如此清晰,现在,过去,未来。他能看见现实中每一个原子的颤抖,看见帷幕后至高天的每一次脉搏,时间在这一刻清晰可见。
他知道一柄链锯斧即将落在自己头上。暴力而迅捷,即使恐虐的信仰夺走了尤纳尔的思维,却并没有夺走镌刻在记忆中的技巧。这一斧坚决而迅速,挥砍的力量如同风暴。卡兰本该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但他做到了。未来不再朦胧,清晰的仿佛是铸铁成山的事实,笃定得仿佛自己规律的心跳。
午夜领主的智库抬起手,一掌拍在链锯斧的侧边,将这一记风暴般的劈砍拍开。
尤纳尔举斧再砍。链锯的马达在挥舞中用更大的音量呼啸。但他没能砍下去,力场剑的光芒开始闪耀。卡兰从控制台上弹起,拔剑出鞘,用剑刃抵住高举的战斧。
他走近,强行将恐虐信徒手中的战斧架高,距离如此靠近,他几乎闻到了尤纳尔身上的血与汗,卡兰感到一股杀戮的渴望,在尤纳尔的身上散发着来自血神的赐福,只是来自颅骨王座轻微的一瞥,但足以将周围的凡人拖入疯狂。
他听见自动抢和霰弹枪的轰鸣,血腥味愈加浓重。舰桥的凡人正在他们身边自相残杀。
卡兰收力后撤。战斧砸落,将控制台砸成废铁。
维拉德在通讯频道大吼着求助。凡人在身边悲鸣着死去。他的兄弟们正在惊叫,克劳斯举着爆弹狙击枪瞄准,大吼着寻求开枪的指令。
而卡兰一言不发,而他遗忘了一切,脑中唯余杀意。
杀了这个毁掉一切的畜生。杀了这个愚蠢放肆的废物。
午夜领主的智库起身面对恐虐的狂信徒,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中流淌着血与火。恐虐信徒没有动,似乎被吓住了。
两人默默地对峙,饱含杀意。有那么一个片刻,万籁俱寂。似乎时间都因此暂停。
然后,一切开始狂暴向前。
洞悉未来的巫术之刃。
摧枯拉朽的恐虐利斧。
午夜领主们俯身对冲,在凡人眨眼的刹那。半神之间已然血流如注。火花自刀锋剑影之间绽放不断。明灭的火光屡次照亮黑暗,画面仿佛是连续放映的断续照片。没有技巧,也没有阴谋,两个半神以手中的武器互相殴打,饱含淋漓的杀意。尤纳尔放声咆哮,咆哮着血神的圣言。
杀。
力场剑的锋刃泛起冰蓝的寒光。
砍。
链锯斧的敲打让陶钢化作残渣。。
焚。
钷素在焚烧,灵能在爆燃。现实与虚幻相互吞吃,一如自恐惧之眼淹没现实的灵能狂潮。
两人再度分开。自极动转为极静,却依然互相保持着防御姿态。卡兰握剑的双手依然向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蓝色光焰。这份光焰曾经在他手中的利刃上熊熊燃烧,曾经足以将面前的恐虐信徒燃成骸骨。
他这么做了,但没能将对方燃尽。尤纳尔自灵能的烈火间闲庭信步而出,来自血神的赐福让他藐视巫术与魔法的伟力。链锯斧纵劈而下,在卡兰的胸口留下巨大而狰狞的创伤。
智库双膝一软,轰然倒地。恐虐信徒拎着斧子接近。
“血祭……血神。”尤纳尔的话语含混不清,“颅……献……颅座。”
他举起战斧。准备斩首对方。
其他的午夜领主冲向他们,狙击手正在扣下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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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世界天翻地覆。尤纳尔摔倒在地。连同每一个立足不稳的午夜领主。
来不及起身,恐虐信徒挣扎着抬头,一道道传送的光柱从天而降。在炽烈的白光间,十个漆黑而巨硕的身影围绕着一个无形的圆肃穆而立,巨剑倒杵,剑锋立于地面,他们微微低头,身姿仿佛古泰拉传说中圆桌边的伟大骑士。
不屈型终结者。
埃弗雷德元帅的剑刃兄弟会。
圣堂之怒降临。
尤纳尔缓缓起身,高高举起战斧。在他身边,爆弹枪已经开始尖锐爆鸣。
“血祭血神!”他呼嚎道。
……
光矛开火的光明照耀苍穹,亦照亮亚撒尔·塔尔的双眼。
“在这一万年的尽头,帝国的终焉必将回归至高天的怀抱,那便是德拉尼科恩。它将剑指泰拉,它的力量将横贯银河。”他安静地吟诵道。语句平静而遥远。
在他的面前是展开的金色双翼,其上密密麻麻插着黄金的尾羽。这种游戏被称作“追忆棋”。是一种源自古老巴卫二的棋类运动。传闻这种运动能够令人如同圣吉列斯一般揭开未来的一角,密集排列的数千枚羽毛本就是对往事与前路的计算。
亚撒尔·塔尔知道这是彻底的谎言,正如古泰拉所谓的“算卦”一般,比艾瑞巴斯口中的话语还要虚伪。这无非是无能之人对于未来的执念与自我安慰。窥探时间是亚空间巫术的高妙技艺,绝非一副简单的棋子可以染指。
但他还是喜欢玩这个游戏。这副追忆棋来自于一个手下败将,精益天使三连长阿苏奥·泽洛。那或许是他最值得夸耀的一场胜利。圣吉列斯的子嗣生活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却并未磨尽锐气。
在他的对面是冠军科尔·纳赛尔。新生的冠军身处于扭曲的战术无畏机甲之间,硕大的手指无法握住羽毛,因此冠军请了一个机仆代为落棋。
“敌舰虚空盾已失效,预计将在一百八十八秒后复原。”科尔·纳赛尔轰隆隆地说
“古泰拉人有一个说法,他们说棋是一个属于帝王的游戏。”亚撒尔·塔尔随口问道,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似乎完全不在意舷窗之外的海战,“你怎么看?”
“愚蠢。”冠军答道。
“愚蠢,对。”猩红使徒微笑道,“确实愚蠢,规则一样,棋子一致,地形相同,它太公平了,公平的与现实毫无相似之处。”
机仆将一枚羽毛插回面前的双翼之上,而猩红使徒捡起自己的金色尾羽,投出下一步。他将那枚羽毛向着黄金双翼之上密密麻麻的几千枚羽毛中投掷,准确的插入其中难以注意的空隙。科尔·纳赛尔陷入了沉思。终结者冠军盯着面前的棋盘,默然无语。
亚撒尔·塔尔发出一声轻笑,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但它依然有所意义。它告诉我们追求公平是多么的荒谬。”亚撒尔·塔尔说,“从四十个千年以前,人类就渴望在棋类运动中做到绝对的公平。巴尔人将追忆棋称作棋类运动的巅峰,是人类智慧在四万年的时光中最淋漓尽致的具现。”他把玩着又一枚黄金羽毛,语带笑意,“但它依然不公平,最简单的一点,我先于你出手,这就是一种不公平。”
“我认输。”科尔·纳赛尔完成了思考,他用沉闷的声音说道。
亚撒尔·塔尔笑了。
“而我总是把不公平留给别人。”猩红使徒说。
他倾身向前,对着棋盘投出决胜的一手。当黄金的羽毛自他指尖飞出,落向翼状的棋盘时。双翼彼端的冠军化作白色的光芒,消失在传送的余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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