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弗雷德看见了全息台上的高能反应,几乎是下意识抓紧了栏杆。
“关闭舷窗,启用备用能源。”他说道,语速飞快,灾难即将到来,他最多只有几秒钟时间做出安排,“所有单位准备迎接冲击,通知火炮甲板全员疏散——”
地动山摇,新星炮直击虚空盾,一颗超新星在舷窗外绽开。他紧闭双眼,哪怕隔着封闭的舷窗,直视那灿光也将引起数分钟的失明。而对于凡人而言,这种失明几乎不可逆转。
地动山摇,燃烧绝望号在毁灭城市的炮击下哀鸣,电路过载,钢铁碰撞,杂音连绵不绝;女舰长索拉尔在与机魂的链接中放生尖叫,埃弗雷德睁开双眼,舰桥炽热,仿佛身处太阳身旁,舷窗外燃烧的新星令封闭的窗板呈现出一片金红,金芒透过塑钢,令整个舰桥笼罩在闷热的人造阳光之下。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灼烧鼻腔。
“把舰桥灯光关掉,我们一时半会儿不需要它了。”他向四周下令道,新星炮贴脸爆炸的残光能够持续近一个小时,“汇报情况。”
“德尔塔区通报火势......”
“十七号甲板通报人员伤亡......”
“三号货运甲板封闭受阻......”
“威胁目标更新......”
无数道汇报乱七八糟地响起,船员们依旧坚定地守在岗位上,埃弗雷德元帅扯着嗓子高喊,打断仆役的汇报。
“安静!”他吼道,舰桥的嘈杂刹那间消逝,“挑重要的讲,首先,告诉我虚空盾情况。”
“虚空盾已过载。”一个女性军官做出了回答,“机组正在启用备用能源,预计耗时:五分钟。”
五分钟,埃弗雷德元帅凝视着全息平台,“基座”号正在全速靠近,五分钟足够钢铁勇士的战舰贴近身前并且释放一轮齐射。
“汇报船身情况。”
“战舰装甲完整度98.72%。”仆役说,“德尔塔区舱室外围的伺服炮台受创起火,58-63号甲板外墙轻微损伤。”
埃弗雷德元帅陷入沉思,战舰完整度良好,事情看来有所转机。即便是基座号也无法在一轮齐射中摧毁与它同级别的大型巡洋舰。
“启动传送干扰,给我接军械库。”埃弗雷德说道,“向‘肃清’号打击巡洋舰发送信息,命令堡主卡斯蒂安指挥其余舰队力量撤离空域。”
在发布这些命令时,他并没有想到会有异议,燃烧绝望号的船员皆是凡人之中的翘楚,绝不会质疑他的命令分毫。但异议就是来了,让他猝不及防。
“堡主卡斯蒂安拒绝接受命令。”仆役说,“‘肃清’号打击巡洋舰虚空盾过载,正在进行跳帮作战的防御。”
寂静,埃弗雷德元帅无声地挥挥手,掩盖舷窗的盖板滑开,新星炮爆炸的残光涌入舰桥,依旧光辉万丈,灿烂如同星炬。
“检测到空降仓打击。”有一条消息适时响起,“钢铁勇士发动了跳帮。”
埃弗雷德元帅看着舷窗外那耀眼的光斑,久久沉默。情况的发展急转直下,圣墓远征军的旗舰及递补旗舰同时受到跳帮。
这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战吗?
“告诉韦兰德,唤醒所有无畏,迎战跳帮。”他发出指令,扭头看向全息台,“基座”号已经靠近,蓄势待发,“我还有一场虚空海战需要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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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字军军士赫塞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臭。
他和他的十字军小队在错综复杂的廊道间穿行。阿斯塔特的视线并不恐惧黑暗,但在阴影中视物依然需要聚精会神。头盔的夜视系统为他的视线蒙上一层绿色的面纱,揭露光芒之外所有细节。他低下头,一座圣萨旺的雕像被拦腰斩断,半截身躯倒在他的脚下。
赫塞军士弯下腰,捡起那具雕像。圣者的面容涂抹上淋漓的粘稠液体。
“你能看见什么?”他问他的队员们。
“亵渎。”一个十字军答道,圣者的面容被一个修长的指甲刺穿,涂抹上妖冶的符记,“对王座的亵渎……”
“检查鸟卜仪。”一个机械声的轰鸣打断了他们的评头论足。沉重的踏步自黑暗中响起。赫塞军士猛的抬头,阴影中,一道一字型的赤红闪光步步接近。
“赛布尔大人。”赫塞军士低头行礼,“很高兴您与我们同在。”
那台沉重的机械走到残光下,沉默等离子线圈和突击炮在赫塞那夜视视野中闪烁着凶险的光。沉思者几乎立刻启动,评估威胁,标定战斗动作提案,军士忽略了他,只是带着敬畏凝视着那台机械。它恐怕有二十尺高,两倍于一个阿斯塔特,甚至比记载中多恩的身躯更加庞大,力量如同流水般沿着肌腱钢缆流动,曲张的巨拳蕴含着千钧的暴力。
他很敬畏,一种对纯粹暴力的敬畏,面前的无畏足以单独毁灭他的整个小队。
然后是一声轻笑,无畏里那个家伙愉悦的笑了。
“别叫我大人,我就是个出来放风的倒霉蛋。”罗西·赛布尔说,“这年头,活动筋骨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
赛布尔的啰嗦没说完,此前他下的命令便传来了反馈。
“鸟卜仪没有讯号。”十字军说,“热信号失灵了,我们的脚下全是热觉反馈。”
“那并不是失灵。”赛布尔答道,他现在严肃了许多,“我们的脚下都是鲜血,凡人的血。”
赫塞军士的心沉了下来。无畏带头前进,用平滑而无情的机械音做出解释:
“事实上,我能够看见它们的指向。”赛布尔说,“这里是我们的船,我清楚其中的每一条道路。所有的热源都会在一个地方汇聚,那就是我们要寻找的终点。”
步入一条崭新的廊道,他忽然停下脚步。罗西·赛布尔那石棺上的目光不详地闪烁着,赫塞军士下意识举枪警戒,夜视系统灵敏度上升,继续上升。
亮度再次上升,视野如同白昼。
于是他看见了那个存在,立于黑暗与阴影的尽头。不如罗西·赛布尔的救赎者无畏庞大,但依旧巨硕无比。支离破碎的遗骸和尖刺为它燃烧血腥而残酷的装饰,本是无畏石棺的位置被尖叫的骷髅首替代。它站着,摇摇晃晃,歇斯底里尖叫着,饱含痛苦和疯狂。那个方形的硕大机体上坐着一个紫金的优雅战士,白发垂落,大氅飘摇。
一台地狱兽,和一个帝皇之子。
罗西·赛布尔重拳下的突击炮开始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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