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观音禅院起红云,双狼争斗乱尘烟。
火光惹眼,灾劫熊熊,天然克制下,灵虚子也畏火退避,不与赤潮做正面争斗。
玄郎却不饶它,连进抢攻,一刀快过一刀,偃月追月,左右火环急旋,上下一个交错便从狼王身上割下一撮毛来,烧做灰烬。
“不过依仗法宝凶厉,若无那焚毁观音供奉的因果,这灾火也算不了什么,凭你这微末道行,不过胜广智些许,也敢来招惹!”
话语狠戾,跟着它脚底下一飘,就到了玄郎身前,背似伏虎探爪,臂似蛟龙甩尾,这一招动起来轻灵飘逸,真打实了,能把人整张脸皮带眼珠子撕下来。
退寸进尺!玄郎暗运棍术步法,飘然向后一退,避开爪芒,任由其抓碎护体金钟,反手一刀如棍捅出,一式凤穿花从盛放的红影之中飙射,前方空气蓦地被抽爆,直穿灵虚子脸颊。
风声脆响似炮仗,应刀而至。
嚓!灵虚子闪过这一刀的时候,清感受到自己一块面皮连带着毛发直接被一股灼热气流擦中,化为灰烬,这一下若是落实,少不得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足以劈开半张脸。
两人一触即分,各自像是被一股强风吹动着,急速倒退,脚下重重踩落。
短短恶斗间,灵虚子游刃有余,赵玄郎越战越勇,一个凭着道行高深,铁打的筋骨;一个仗着碧藕金丹,神完气足补玄功。
来来去去间,一身药力化开,更叫他神思敏捷,把握住了玄功关隘。
“会思考,亦是一种优势。”
玄郎虽是狼面,但那种野兽的粗狂,妖狼的狰狞在此刻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威严气概,他那金色双臂竟不断燃烧起火焰,蒸腾白烟。
同时间,其双手十指结合交错,高举于顶,调整变化,做了一个莲花盛开、火焰升腾的姿势。
咚!顿见无形的斥力从他身上勃发开来,荡清八方,周围的火光伴着白烟顿时膨胀推开,遮住了灵虚子的视野,拦下了攻势。
而借着喘息之机,玄郎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来,目露异色,因为此前一直与金钟罩若即若离的赤潮灾火,这一回竟在不断冲击下,朝他绷紧的双臂汇聚过去,又借着灵虚子外在压力的纠缠引导,从双肩的部位往下一窜,顺着脊椎蔓延下去,融入了丹田气海。
这意味着火法与金钟罩合一,走向了共源同流,一下子在丹田中引发了剧烈变化,改变法力性质。
嗡的一声,肉眼可见那黄铜与赤红交织的花纹凸显,随之延伸满双臂、双足,甚至在行者衣袍的表面勾勒出华丽图案,形成了一尊青面獠牙、金身红皮的四臂金刚法像。
金刚屹立在他背上,四条手臂向外延伸,上面一对手臂从他腋下穿过,环绕到身前,在他衣襟处刚好双掌合拢;下面一对红色手臂自他腰间环绕而过,在小腹的位置双掌交错。
他整个人双掌合十,赤潮架在指尖,宛如一朵盛开的火中莲花。
背担金刚,身绽红莲,手持戒刀,这正是流传世间的阿罗汉入狱救苦图。
“金钟托日照灵山,凡骨火里种金莲!
今朝得悟通玄法,九阳开泰莫等闲。”
赵玄郎一朝顿悟,将赤潮灾火融入金钟罩中,化出九阳金钟罩这门玄功,另辟蹊径,在反震法力与不坏金身上又演变出了‘金刚忿火’,业火罩体,金刚怒目,降妖伏魔!
顿见他的心坎穴、丹田穴、足阳明胃经、足太阳膀胱经、手太阳小肠经、手少阳三焦经、脊梁穴、至阳穴与百会穴这九处穴位同时亮起红光,如同一轮轮太阳升腾,炽烈普照。
“什么妖孽根骨,能在斗法中悟道?这是借我之力开辟了新的穴位,反过来多了新的九处‘丹田’不成?不对,这只是他的预想,还未成真。”
本就被赤潮克制的灵虚子见到这一幕更为忌惮,这玄功也太针对它了些,法力从上到下都是佛门意蕴与业火灾火,这还怎么打?被克得死死的,挨也挨不得,碰也碰不得!
此前赤潮毕竟只是兵器,躲闪开来就行;可眼下这家伙一身法力连带着肉身都是业火,跟个刺猬似的,无从下手啊!
可玄郎玄功突破,正是心中欢喜,要找人试手的时候,岂能让他给逃了?当即脚步一迈,三步并做一步,浑身金火熊熊,一刀就劈了过来。
为提防灵虚子法门,他连压箱底的保命咒也给用上了,舍弃了定身术这等神通,周身金红气焰一个飙涨就将两人牢牢框住,封禁法力道行,只余肉身武艺硬拼。
“气禁之法?!你是小西天来的?”
灵虚子见此却是大惊,一下子想到了小西天最为出名的‘塑金身’与‘气禁法’!
气禁之法,也不仅流传小西天,俗世之中亦有分传,晋朝的时候,葛洪《神仙传.卷三.葛越》中有记载:黄卢子姓葛名越,甚能治病,千里寄姓名,与治之,皆愈,不必见病人身也,善气禁之道,禁虎狼百虫皆不得动,飞鸟不得去,水为逆流一里。
玄郎这保命咒影响下,周围法力凝固禁绝,草木僵直,好似连活物死物都被停滞住,陷入了‘禁’字中。
灵虚子暗道苦也,这下道行优势也不剩,自己还被对方克制,怕是难有好下场了。
它念头才刚起,就见金红之中一口长刀破空而出,自上而下的插在地面上,玄郎双手握杆一转,整个人横立一甩,双脚连蹬在灵虚子手臂上,继而猛地跳劈一棍,风云转间江海翻,连连棍雨砸落,狼王也不得不退上三步,可转瞬间它通体毛发就是一抖一甩,狼爪携身一扫,就挡开了棍子,猛力劈来。
鹤抖翎,狼飙毛,这招式便是源自动物的本能,像动物落水后爬上来,必定有一个抖身的动作,往往一抖之间,就能把浑身水珠抖干,力量之精妙,可以通达全身毛发,煞是神妙。
而如灵虚子这般的大妖,足以将本能化作招式,把一股激灵弹抖的感觉运用在斗战之中,打起来浑身一抖间,所有力道贯彻在狼爪末梢,从敌人身上一触即走,皮开肉绽,就是那广智广谋,也挨不住这一下子。
如今狼妖使出这个法门,打头打脸戳胸刺腰、插眼掏心扎阴捅肛,双爪轮换甩射不休,逼得赵玄郎步步后退,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退出去三丈远,淡金双臂上多出了不下三十个凹痕。
若是换了之前玄郎来,在这样密集的高速近身攻击下,早该被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但易州城一行后,他不仅斩城隍提修为,如今更是在碧藕金丹的滋润下更进一步,将法门融汇,创出驾驭业火的九阳金钟罩。
灵虚子的想法终究是落了空,便见他在连退之间,避开了所有打向要害的甩射,重整旗鼓,法力转移,脚下一跺。
禅院内部的砖石便砰砰砰连着好几下震响,一排炎气火柱从地下射出,自玄郎脚正中灵虚子小腹。
嗷呜!
狼腹被猛烈灼烧,饶是灵虚子也疼痛难耐,不禁一个翻身朝左避开了去,然而玄郎杀招骤起,一刀劈杀下来,滚滚火浪一下子将两人吞没,灵虚子眼色一惊,肚腹震颤、腰脊迸力,就要如灵猫捕鼠似的,侧身急扑翻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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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玄郎右手一起一翻,赤潮带起空中残影,快如雷音般砸在他凌空的身子上。
只一下,就打散了灵虚子全身的力气,让它像个麻袋一样跌出去,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而同时间,灵虚子的搏命一击亦是轰出,它竟是直接吐出了自己孕育的妖核,这团流光打碎赤云佛光,击穿金钟罩的防御,当场贯穿了玄郎的小腹,也带着他后退横飞出去。
这是玲珑内丹的前身,也是大妖修行的关键,被它当作了杀手锏祭炼。
砰的一声,两人同时重伤跌落出去,玄郎也直接被打回了心猿模样,赤潮倒插在地上,有些暗淡;灵虚子更是凄惨,被烧成了一身焦黑,又失了妖核,此生再无凝聚玲珑内丹的可能,浑身毛发成空,已然昏死了过去。
“道行达到名宿头目的,果然都不是易于之辈,当日城隍败死,还真是多亏了则平的杀阵。”
直到独自面对一位大妖头目,玄郎才体会到道行压人的感觉,自己还是吞下碧藕金丹、才在占据属性克制的情况下将之击败,打的昏死过去,实在艰难。
咕噜咕噜,他一口气将葫芦里的药酒全部喝光,这才恢复了状态,有了力气,可惜法力却不能恢复,只得抄起棍子,准备结果了眼前这头狼妖。
杀生斩业,这是功德。
呼啦!
就在玄郎这夺命一棍敲下时,一股狂风乍起,黑烟从天而降,将那重伤的灵虚子一卷,便带向了黑风山深处。
然而灵虚子那被打出来的妖核,却是无力捡回了,落入玄郎手中,此番就是救治回来,道行也要衰落一截,没个百年苦修可恢复不了。
但显然,黑烟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从中分出一缕,蓦地化作一只大手重拍下来道“伤我门人,当有此劫。”
咚!
这一掌势大力沉,莫说玄郎与灵虚子,就是把他俩捆一起,恐怕也受不住,要当场重伤。
但有道是峰回路转,就在这黑烟大手印拍落时,自那禅院后方的翠竹林间,蓦地飞起了一页黄卷,形成一层光幕将手印阻下,更从中响起声音“以大欺小,这不合你的脾性。”
“本王可没有以大欺小,用的依旧是名宿的道行,只是其他方面胜过他们太多而已,你这牛鼻子太惹人厌,本王劝你还是早些离开的好,黄风岭才是你要找的地方。”黑风大王也不欲纠缠,似乎真身另有要事,分不出力量,撂下两句狠话便消失不见。
而翠竹林深处,蛇径之地,那位出手相助者也悠然传音“小友,往翠竹林来吧。”
“果然是袁守诚。”
玄郎了然,心中对于此前袁守诚赠葫芦一事也有了些猜测,眼下一手握着灵虚子妖核,一只手拎着棍子,跨过断壁残垣就要进入后山,却见一阵熟悉的咳嗽声响起。
伴着云雾升腾,黑风山土地便又冒了出来,绕着玄郎转了几圈,又惊又喜道“嘿嘿,小瞧你了,既然结果了它,不妨把这里翻个底朝天。那黑风怪赏了灵虚子一颗金丹,若是寻到此物,就算没白来一遭。”
玄郎听闻便摇了摇头“哦,你说碧藕金丹啊,我一来就吃了,这才惹出了灵虚子。”
“额··咳咳,你这小猴子还真会来事,还是快快去蛇径寻高人吧,那幽魂精魄也好早些派上用场。”这话说的让土地一时沉默,好半天才憋出句话来,说完又是脑袋一缩,整个身子钻进地里去了。
害!玄郎见状摇摇头,本想用变化之术变成金蝉赶路,结果发现保命咒用后法力全空,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上来,干脆就肉身赶路,连跑带跳,一路窜过了后山,在这新的土地庙上也上了柱香。
一路疾行,本该驻守在道上的小妖们却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丢弃的兵器。
原来他们知晓了灵虚子都被击败,便没有了人愿意留下来送死,跑的跑,散的散,躲的躲,反倒叫玄郎这一路跑来啥也没见着,暗道奇怪。
“奇了怪了,这些小妖原本满山跑,这会儿却没了踪影,那我超度谁去?”
玄郎颇有些惋惜,那可都是功德与灵蕴啊,杀一人就是救十人,四舍五入之下他得亏了几百个了。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胜景易朽,以笔存之。”就在此时,蛇径上头传来了一道声音,循声望去,便见一张香案摆放在那里,一位背着大葫芦的黄袍道人背对着自己,正提笔写写画画。
待到玄郎上来,他方才转过身来,显出一张熟悉的面貌,长须白眉,圆眼厚唇,神态中予人一种强烈的舒朗放旷观感,仿佛不是在一个小小的山径之间相见,而是在天高草阔,万马奔腾的旷野之上相逢。
“此前,多谢前辈搭救。”玄郎先行一礼谢过,那黑熊精可没有什么以大欺小的忌惮,却见袁守诚摆摆手道“谈不上,就算我不出言,那黑风大王也不会杀你,至多重伤昏死,修养一年半载就可恢复。
我且问你,路上可曾见到那些无主孤魂?灵蕴不散,浮于空中。”
玄郎想了想,还真没有,自己一路超度过来,一个没落下,便沉吟道“见过,不过在下一路都超度了,唯有那强横之辈留下的精魄不好处理,暂存在了土地庙内。
故而土地便让我来寻前辈,求个解决之法。”
“呵呵呵,他倒是精明,我的确有一法,可超度孤魂,归全返真,与你必有帮助。”袁守诚闻言也不推辞,莞尔一笑,便取过玄郎的药葫芦到手中,持着毛笔画了画,勾勒下几条令人眼花缭乱的痕迹,跟着又举起葫芦摇了摇,方才道“这才像样,不能装天却可度人,荡去痴念,早入轮回。”
说着便抬手一掷,葫芦送回到了玄郎手心,只是却多出了一股玄妙法力,能够收摄精魄,容纳内丹,正好也能将灵虚子的妖核泡酒滋补,提升道行。
“多谢前辈相助,若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定不推辞。”玄郎心头一喜,这还真是机缘连连,就是不知这幽魂精魄,用到外界如何?
袁守诚见状笑了笑道“我助你,也是助我自己,天下没有白来的好处,也没有无因的果,你日后便会明白。
这黑风山中,可还有很多秘密,可惜你来晚了,没与凌虚子遇上。”
与此同时,外界,黑风山山门前,赫然有人敲醒了拜山之钟。
“来者何人!”
顿见狼斥候混着狼校尉从半山腰窜出,点着灯笼向下看去,便见到了一位精壮高大的马妖,浑身皮肤青黑,裸着的上身肌肉夯实,一条鞭子捆在腰间,周身电光起伏,道行不浅。
“在下马天霸,自火焰山而来,为大力王求援!”
那马妖一拱手,声如洪钟般震响,回荡在黑风山中。
为平天大圣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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