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左辰回到长山镇中心时,肖长成已经把地面上安眠的尸体全都聚在了一起,从附近扯下了吃不了的布,盖在了他们脸上。
“道爷,您回来了。”
肖长成脸上无悲无喜,像是刚才送走的并非是自己从小相处的亲朋邻里,而是一群不幸在荒年断送性命的陌生人。
“回来了。”
收敛心情,肖长成心头涌出了点好奇。
“道爷,刚才您去哪了?”
“除了个祸害罢了。”左辰上了驴车,似乎在想些事情,不再言语。
见左辰不想说,肖长成便也不多问,脑子里却回忆起来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刚才人群背后忽然窜出来了四个大只佬,满面凶光,不像是什么好人,结果左辰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四位便直接翻了个白眼,躺在地上抽抽,嘴里往外吐白沫,没多大一会就死了。
然后左辰就说这附近有徐州一害,就从驴车上下来,径直就走到了那冒着滚滚浓烟的邪锅前面。
伸出一脚,砰的一下就把整个锅踹的飞了起来,里面的汤水全都扬到了半空,又被左辰猛吹了一口气,化成了鬼影消散。
等那锅落到地上,顺着中间啪的一下裂开,左边在地上滚,右边在原地转,没了邪气,成了废铁。
破完锅之后,左辰便起身腾云去,眨眼不见人。
速度极快,肖长成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他刚才花了大力气对峙的邪锅在道爷面前半分都抗不住。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正常。
毕竟道爷是神仙,神仙打凡铁不就一巴掌吗?
当时左辰走后,肖长成也不敢乱动,便收拾了一下周围乡亲们的尸体。
倒是之前一直跟着左辰走的彩衣姑娘行事出乎了肖长成的预料。
肖长成本以为她是那种干不了粗活的娇贵人,却没想到见自己干活,她也下了驴车,唤出来了那几个小娃娃,帮着搬运尸体。
七個有六个搬,一个指挥。六个可分三队,队伍里一个搬头,一个搬脚。颇为迅速就把这附近的尸体都处理完了。
果然是跟着道长的人,有本事也心肠好,是会帮人的。
现在道长回来了,肖长成也便朝着左辰请示了一句:
“道爷,我先去寻我母亲了。”
左辰点头,肖长成便急匆匆的往前走。
驴车在后面跟着,轮子压在青石板上作响。
又往前走了两步,看到有人用桌椅板凳搭成了一道墙,梁一梅就道:
“这是镇西的乡亲们为了防止镇东的过来,摸着黑半夜搭起来的。镇东的乡亲们喝了汤之后脑子都变得不怎么好使,不会去搬开桌椅,这墙便隔绝了两边。
“现在神仙把灾去了,墙也可以打开了。”
肖长成二话不说,走到桌椅板凳前,挨个搬开,腾开一条路,自己先走了进去,驴车跟在后面。
过了这桌椅墙,一众人也正式进入了镇西。
他们还没走两步,就见胡同巷口冒出了几个小脑袋。
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有几个孩子两边扎着辫子甚至都是歪的,最显眼的那个歪着头,一个辫子在脑门左上,一个辫子在耳朵右下。
皆是饿的消瘦的孩子。
这些小脑袋脸上本带着畏惧,可见进来的是肖长成之后,惊恐便烟消云散,化作了喜悦。
“肖哥儿回来了!肖哥儿回来了!”
几声欢呼响起,孩子们闷头钻进了巷子里。
不消多时,一些衣衫褴褛的人影便出现在了这胡同当中。
他们皆是面容消瘦,双目少神,三魂七魄中的生魂好像都弱了不少。
可他们瞧见肖长成,脸上却仍是带着笑。
也有人左右看看,扼腕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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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没寻到粮吗?”
“只有小肖一个人,其他人呢?”
“那边不是有只驴吗?”
“就是不知道那道士肯不肯让给我们。”
肖长成有些紧张的看向了左辰,左辰也不恼,从竹篓当中直接拉出了一个大桶。
桶里全是白米粥!
这奇异玄奥的神仙本领让周围镇民们都瞪大了眼睛。
“彩衣,拿勺,施粥。”
左辰又取出来了一个大铁勺,直接扔给了彩衣。
彩衣接过来,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告诉乡亲们去取碗。”
左辰又同肖长成道,肖长成忙点头,高声道:
“乡亲们!我请来了一位神仙道爷!他心善,愿意分咱们粥!快回家取碗!”
四周乡亲们眸子瞪的大,见神仙真的在做粥,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挨个前脚掌打后脚跟,匆匆便回家取碗。
边走着又边欢呼:
“有神仙施米咯!”
“有神仙施米咯!”
人传人人挤人人挨人,哪怕没有鞭炮、唢呐、铜锣,仅仅挨个人拿着碗,却仍是要比过年还要热闹。
不消多时,这群乡亲们被人挤了过来,人挨着人往前挤,现场有些混乱。
肖长成左看看,右瞧瞧,忽然一沉息,高喊了起来:
“沿着驴车路,排好两侧队!人人有份,吃完了还饿就上队尾排着去!快饿死了的在最前面,还有口气的就往后稍稍!谁敢往前挤,可别怪我不顾及乡亲情面!”
他这声高喝当中满是气势,四周乡亲们听了之后也都微微打了战栗,老老实实的排成了两排队伍,端着碗远巴巴的看着驴车。
彩衣拿着大勺就开始往外舀粥,而她这时候也才发现这粥中飘着些鱼皮,应当是混了些荤腥。
左边舀一下,粥自动恢复了原状,右边舀一下,被舀下去的鱼皮也再飘了上来。
彩衣一个人忙不过来,又把小娃娃们叫了出来,跟着帮忙。
在左辰袖口的金童玉女也想着出来帮忙分粥,奈何身形实在是太小了,拿着勺子都费劲,只能在旁边急得哇哇直叫。
旁边等着粥的乡亲们也是看的目瞪口呆,只觉得这驴车上满是神仙。
就连前面拉着车的驴子头都扬了起来,神采异常。
就这么走了一路,分了一路粥,大桶里的粥也不见少,吃饱的人却越来越多。
每个人脸上都满是满意,唯独只有肖长成一个越来越焦急
他左顾右看,还是没找着熟悉的那个身影,便抓住一个刚吃饱的镇民:
“我娘呢?我娘呢?”
这镇民脸上本还挂着笑容,听到肖长成,这么问那笑一下就僵住了。
肖长成心一下就凉了半截。
他又抓住别人:
“我娘呢?”
“我娘呢?”
连问了三四个,却也还是这副表情。
他瞬间便像是坏了三魂,脚跟都虚浮了。
又往前走,这街道尽头立着一户宅,宅院不大,大门敞开。
看到这户宅,本嘈嘈杂杂热闹的镇民们也都渐渐停了声息,分粥的彩衣动作慢了下来。
左辰坐在车上看了眼宅子,深深叹息。
肖长成失魂落魄般的进了宅子。
宅子正地面铺着软榻,软榻上躺着位老夫人。
消瘦。
安详的闭着眼。
早就死了许久。
肖长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面上,双目无神。
良久,他才回头,却连眼泪都流不下来,只是枯着脸,像是死了般:
“道爷,
“我娘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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