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条胡同,秦宅。
下值回家后的秦业直接将自己关在了书房内,不知道该不该向女儿说。
想了一下,既然两人已经定亲,这事迟早也瞒不了。
于是,心情沉重的将秦可卿叫来。
看到老父的神情,秦可卿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主动问道:“爹爹唤女儿来,所为何事?”
秦业叹息一声,沉吟了一下道:“可儿啊,你那未来的夫君得了令,要领兵出战。”
“啊?领兵出战?好端端的,为何会如此?”秦可卿不由惊呼一声,因为她很清楚:兵者,凶器也。
秦业摇摇头:“为父也不知,听说还是蔷儿主动向陛下请命的。”
秦可卿低语:“不是说他只会斗鸡走狗,赏花玩柳吗?为何会主动请命出战?”
秦业道:“还有一事,爹之前没和你说。”
秦可卿抬起头看过来。
秦业接着道:“前阵子,东城发生了一起惊天的刺杀案,百余贼人潜入神京城,引诱公主殿下进入百珍阁,然后伺机刺杀。”
“当时蔷儿就在店中,他侥幸逃得一命,但听说他浑身浴血,可见其中凶险。”
“啊?”秦可卿又惊呼一声,一阵心惊肉跳。
随后想了想,又道:“既如此,他为何又置自己于这般险地?”
秦业长叹一声道:“谁说不是呢?那些贼寇就来自大防山,有几千众,朝廷派三万大军前去围剿,却是惨败而归。”
“如此当下,蔷儿不知避祸,反而主动请缨,实为不智也。”
“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岂不可怜了我儿?”
秦可卿整个人都愣住了,稍一会儿才摇了摇螓首,叹息道:“若如此,那也是我的命。”
书房中,瞬间陷入了寂静。
正在这时,瑞珠匆匆而来,汇报道:“老爷、小姐,姑爷差人送来了不少东西。”
父女俩对视一眼,秦业连忙问道:“那人呢?”
瑞珠道:“回老爷,是宁国府的管家送来的,放下东西就告辞了。”
“快,带我们去看看。”
一行三人迅速来到狭小的前院中,看到地上已经摆放了五个大箱子。
秦业让瑞珠打开第一箱,映入眼帘的全是上好的绸缎,第二箱打开也是。
第三箱是满满的一大箱笔墨纸砚和各种书籍,显然是给秦钟准备的。
第四箱是各种上好的药材和金银首饰、胭脂水粉,还有几面珍贵的玻璃镜。
第五箱也是绸缎,只不过上面还放着两封书信,一封是岳丈大人亲启,一封是爱妻亲启。
秦业见此,捋须绽放出灿烂的微笑。
秦可卿却是脸色微红,还没成亲呢,就直唤爱妻了。
看到自家小姐这般娇羞模样,瑞珠窃笑,连忙将两封信拿过来,一封递给老爷,一封递给小姐。
秦业毫不犹豫的直接拆开阅览,眼睛越来越亮。
秦可卿没急着拆信,一直默默的看着父亲的神情,心头微动。
待秦业放下时,便连忙问道:“爹爹,他都向你说了什么?”
秦业感慨道:“看来,传言不可信,不可信哪,咱们都误会蔷儿了。”
秦可卿眼睛一亮,期盼的看着老父。
秦业继续道:“蔷儿说,他自小依托宁国府而活,自不敢特立独行,更不敢离经叛道。”
说到这里,他看着秦可卿道:“那贾珍父子穷奢极欲,荒淫无度,想不特立独行,不离经叛道,唯有跟他们一起同流合污。因此,蔷儿就成了人们口中的斗鸡走狗、赏花玩柳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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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有幸成为宁府之主,终于不用再看别人的眼色行事,为别人而活了。”
想到那孤独无依的少年如此忍辱负重,秦业心如刀绞。
深吸一口气,他一指几个大箱子道:“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的,盖因前些日子的百珍阁行刺案,蔷儿和他的护卫柳湘莲一起力抗贼寇,歪打正着的救了公主殿下。因此陛下颁旨降恩,赏赐甚多,便想着给我们留一份。”
“至于他主动请命剿匪,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眼下京营大败,军心涣散,无人再敢轻易出战。但作为宁国公之后,正是为朝廷排忧解难之时,岂容瞻前顾后?”
“正所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能说出此至理名言者,岂是等闲之辈?”
说到这里,秦业的神情越发激动,看向秦可卿的目光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秦可卿轻声念着:“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这是他说的?”
秦业认真的点点头,心中感慨万千。
想当年,自己又何曾没想过尽精报国的远大抱负?可碌碌大半生,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营缮郎,也早已被岁月磨平了棱角。
而未来女婿才十五岁,就有如此志向,再加上宁国府的底蕴,只要渡过眼前这一关,就算不能恢复宁国公时的荣光,保儿孙几世富贵,自不在话下。
想到此,甚是欣慰的对秦可卿道:“爹爹找了一個好女婿,也给我的可儿找了一位好夫君哪。即便哪天为父蹬腿走了,也可安心的去了。”
“爹爹……”秦可卿双眼微红。
秦业不想引得心软的女儿落泪,连忙转移话题道:“可儿,快看看,看看你夫君都给你写了什么?”
“哎呀,爹爹……”秦可卿脸色羞红,然后直接一溜烟的跑了,只留下一句话:“女儿到房里去看。”
秦业看着女儿慌乱的背影,哈哈大笑。
回到闺房中,秦可卿赶开两个想上前凑热闹的丫鬟,然后小心的拆开信封。
打开信,一种从未见过的清爽字体映入眼帘,因为这根本不是用毛笔写的。
她没心情关心这些,连忙认真的看起来。
瑞珠和宝珠站在一起,看不到信,就只能认真的看着小姐的神情。
她们从没见过自家小姐会有这么丰富的表情变化,害羞、激动、紧张、惶恐、感动、直到两行清泪如断线般从脸颊淌下……
“小姐,怎么了?”两人急忙上前,担心的问道。
秦可卿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信小心拆好,又重新收起来,生怕弄坏了,然后才接过瑞珠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眼泪。
“我不会改嫁的。”秦可卿在心中暗暗发誓。
因为贾蔷除了在信中表达了自己的爱意、抱负和未来的生活畅想外,最后还提到了这次的剿匪行动。
他直言自己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有可能会一去不回。
如果真发生了这种结局,他希望秦可卿不要等自己,再重新择个好人嫁了,为此他还会和贾府上下打好招呼,谁也不准阻拦干涉。
“我若死,鲸卿不宜再入贾家族学。因此,我出征前会为鲸卿向陛下讨一个国子监监生的名额,并向陛下保证,不成功,便成仁。一力死战,绝不后退。”
“圣上感念于此,必会应允。”
可以说,贾蔷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并将身前身后事都安排了,甚至连未来小舅子的学业都考虑了进去,这怎能不让秦可卿感动莫名?
君若不弃,卿必不离。
秦可卿再度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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