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果真是个好天气。
柳紫嫣斜斜倚窗,看着外面天高云淡,风和日丽。
容颜灿烂,笑靥如花。
表哥心里是有她的——
只看他勿勿转身,不知所措的模样,便知道已情动。
她垂下头,看着手中精致的绣帕。
表嫂一个农家女,能嫁给表哥这样的人,却天天和表哥争吵不休。仗着自己怀了身孕,便处处要强,居然还把娘家娘给接了过来,全然不把姜老太医放在眼中。
谁见过怀孕让娘家娘侍候的?嫁给了表哥,那就是表哥的人了,怎么可以把娘家放在前面?
这样的女人就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柳紫嫣想到这里,重又抬起头,望着窗外那株女贞子干枯的树权迎着微风摆动。
又是喜又愁。
她想起姜恒温暖的手,犹如一尊火炉般在她胸口处燃烧。
人生的喜,莫过如此——
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永世也不分开。
柳紫嫣微微叹了口气,然后突地眯了眼……
刘忠媳妇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她院门处晃动。
又是在打听她的事!柳紫嫣厌恶的往窗外啐了一口,然后伸手将窗户关紧。
“这是昨日太太娘家新送来的水果,太太吩咐我给表姑娘送来一筐,不知表姑娘可在院里?”刘忠媳妇笑眯眯地拉住了柳紫嫣的贴身婢女妹喜。随手塞给她一个苹果。
柳紫嫣去庄子里,身边带了两个婢女和两个婆子。她去了庄子后弃之不用,又新招了几个。
妹喜就是其中一个,今年只有十二岁,长的小小巧巧。两颊有两个小酒窝,一说话便笑。
此时看着刘忠媳妇的笑容,却深深叹气,骨溜溜的眼睛直转。
她虽是庄子里来的,却清楚自己的来历。
家中是因为太太才有了这口饭吃。
可是表姑娘又待她极好——
两下里谁她都不想得罪,谁都想卖好。
可是很显然。今天势必要分出一个远疏了。
妹喜将苹果藏进了袖中,做出一脸天真无邪,低声说了一句,“我家姑娘刚刚从后园回来。”然后又扬声,“妈妈有什么事?”
“有事。有事,”刘忠媳妇呵呵地笑,牵住了妹喜的袖子,“哎哟,喜妹子这袖子上得花是谁绣的?这绣活可真好,瞧这富贵团花就跟长在布上得花纹似的,竟看不出来是绣的。”她一边赞叹,一边往妹喜袖子里滑落了一角碎银。
妹喜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随即羞涩的低下头。
“是我自己绣的,绣的不好,让妈妈见笑了。”
“表姑娘教的真好。瞧瞧表姑娘院子里,就跟图画似的,这一山一树都是说不出来的美。叫我这大老粗一进来,就跟进了仙宫一样,眼睛里呀看也看不够。”刘忠媳妇盈盈地笑,看向妹喜的眼睛里全是赞叹。“这不光院子里好看,院子里的人更好看。水灵灵的。爱煞个人,将来呀必是有个好前程!”
妹喜听到刘忠媳妇的夸奖。羞得双颊飞红。
“听说你还有个哥哥在家里闲着?”刘忠媳妇刚刚往院门处走了两步,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妹喜正了正神情,答道:“回妈妈的话,我哥哥跟着我爹娘在家里种田,他不识得几个字,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出路。”
“这样啊……”刘忠媳妇往柳紫嫣那紧闭的窗户看了一眼,转过身道,“识字少也不算什么?就像我那口子也是不识字,后来跟着以前的东家才慢慢学会。说到这里我倒想起来了,太太外面的铺子里还缺几个小二,我和我那口子都是跟着太太从洛阳来的,这满京城也不认识几个人,喜妹子有没有什么可介绍的人?”
这哪里是求她介绍,分别是送她一个位置。
妹喜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冲着刘忠媳妇裣衽一礼,“妈妈您看我哥哥怎么样?他虽识字少,却是一个肯学的,在庄子里人人都说他机灵呢。”
“行,哪天带过来让我看看,要是真机灵就让我那口子和姜纯姜叶说一声。”刘忠媳妇摆摆手,挎着篮子摇摇摆摆的进了院子。
刚刚走进院子,转过头冲着妹喜大声道:“你这丫头,我明明听见表姑娘屋里传出动静,你怎生说表姑娘还在休息?这太阳都晒着屁股了,表姑娘还休息什么?就知道你们全是黑心烂肺的,造表姑娘的谣。将来若是表姑娘传出了懒床的谣言,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妹喜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抬起手捂住脸呜呜地哭泣,“妈妈怎生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叫我怎么活?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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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声传到屋内,柳紫嫣不由得暗暗点头。
到底还是自己收的婢女好,知道维护自己。要是换了以前刘雪梅送的两个婢女,指不定就把她给卖了?
既然人家维护了自己,她可不能让刘忠媳妇指着妹喜的鼻子骂。
遂伏在桌子上写了几句,打开门往刘忠媳妇那里走,脸色阴沉。
“我刚起床就听到外面跟打雷似的,还以为惊了雷公,没想到却是妈妈在说话。”
刘忠媳妇立刻惶恐的垂下头,不敢言语,心里却是在腹诽不已。
到底不是好人家出身,身为表姑娘,却和我这个婆子一般见识。居然就出了闺房门和我吵架。
万幸你是个不会说话的,你要是会说话,这会岂不是要指着我的鼻子骂?
她本来就对柳紫嫣没有什么尊重,这会更是厌恶到了心底——
就冲柳紫嫣夜里不睡觉,暗地里留意逸志堂的动静。她也瞧不起柳紫嫣。
柳紫嫣懒得理刘忠媳妇,看向了妹喜。
妹喜福了一福,擦干了‘泪水’,“姑娘,妈妈说是来送水果的,刚刚恰好婢子准备出院门。就拉着婢子问姑娘起床了没有,婢子没听到姑娘屋里有动静以为还未起床,就说……就说……”
“表姑娘你瞧瞧,你瞧瞧,”刘忠媳妇快速接上。“这可是当着你的面说胡话啊!若是这话传到外面,让外面的人知道你懒床,岂不会议论你?姑娘可是咱们姜府唯一的姑娘,这名声可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呢。若是传出什么闲话来,叫姑娘可怎么活?依我看啊,这个小婢女实在是用心险恶,不如早早的把她打发回乡下去,免得将来姑娘的名誉毁到她手里!”
刘忠媳妇说着。又往妹喜那边啐了一口。
妹喜脸色惶然,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号啕不止。
柳紫嫣心中戚戚然。伸出手将妹喜扶起。她在姜府中如同无叶浮萍,无根无基。身边又全是表嫂的人,连个能说知心话的都没有。
好不容易到庄子里寻了一个识字的妹喜,可恨这刘忠媳妇总是要生着法子将她赶跑。
刘忠媳妇越想赶,她越是不能让刘忠媳妇如意。
拿起手里的炭条在纸上写道:“妈妈,妹喜并未说胡话。我刚刚起了床突然想起还有绣活没做完,就坐在窗下做绣活。没有想到竟是一下子忘了时辰,没想起去向表嫂请安。这实在是我的罪过。妈妈若是要罚,也得罚我,岂能去罚妹喜?”
你何止是忘了向表嫂请安呐?而是根本就没有将表嫂放在眼中。
你不去向表嫂请安就罢了,怎么也不向老太爷请安?
太太虽是怀了身孕,每日起得晚些,却不忘晨昏定省,每日必定要去老太爷院内请安的。
刘忠媳妇气得眯了眼,嘴里却替自己求饶,“瞧表姑娘说的,就是给老奴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罚表姑娘呀?老奴也就是嘴碎那么一句,其实是害怕这婢子不懂事胡说,让别人以为表姑娘是一个不勤快的人。表姑娘都快要嫁人了,就怕落个不好的名声。”
柳紫嫣听到这句话,气得涨红了脸,快速的写道:“妈妈是何意?是在说我名声不好?”
“哎呀,”刘忠媳妇看到她这样写,急忙弯腰曲膝做了个福礼,脸上却没有多少尊敬之色,“表姑娘冤枉老奴了,老奴没那个意思,老奴就是说说,是怕万一,这不是凡事都有个万一嘛……”
柳紫嫣银牙紧咬,脸带怒色,恨不得用布堵死这婆子的嘴。
刘忠媳妇继续往下说,“咱们府里的人都是老人,知道表姑娘是什么样的人,可是这新来的却是不懂,我看呀,表姑娘不如将这婢子驱逐回乡,省得她败坏了表姑娘的名声呐。”字字句句不离驱逐二字,好像她和妹喜有天大的仇恨一般。
刘忠媳妇越是如此,柳紫嫣反而越要保妹喜,闻言立刻发怒,“妈妈是代表嫂说话吗?是表嫂要驱逐妹喜?”
“这……”刘忠媳妇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既然不是表嫂的意思,那请恕我不能遵从。”柳紫嫣写完这句话,便昂然转身,往台阶处走去。
妹喜垂着头,跟在了她的身后,走过刘忠媳妇身边时,悄悄点了下头。
刘忠媳妇大嚷,“表姑娘,这是太太送你的水果……”
可是柳紫嫣却充耳不闻,步入了房门。
“那我放院子里啦!”刘忠媳妇撇撇嘴,果真将水果篮子往地上一放,转身往院外走。
“去把那水果扔掉,谁稀罕……”柳紫嫣恨恨地写道。
“是!”妹喜低垂双目,轻巧地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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