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浮的商人,骄傲的赌徒,流浪的奴隶,埃维金人最后的幸存者,砂金有很多身份,他们就像一道又一道的“伤疤”,刻印在砂金赤裸的身体以及灵魂上。
至今,脖子上的商品编码仍保留着最初烙下那刻的炙热,时刻提醒着砂金。
“你,随时都会输。”
没有人能一直赢下去,但砂金的人生,就是建立在一场又一场的「赌博」上才得以建立的。
幼年时,他用性命赌到母亲的项链,那是他对母亲这一概念最后的实体纪念,埃维金一族灭亡时,他沦为奴隶,他用三十枚塔安巴,赌到了奴隶主的死亡,让自己被星际和平公司看中,作为一个活体观赏对象。
他成功的进入了公司,并不代表他就安然无恙了,反而,是另一场更盛大的赌局的开始。
他和别人赌,他开始和一个民族赌,他开始和一颗星球赌,直到他收获如雨的筹码,将一个又一个星球归于星际和平公司的旗下。
无时不刻的竞争,觊觎他位置的人大有人在,即使他的才华被「钻石」看中,经过了无数场博弈,擢升为「石心十人」,但看不起他的人还大有人在。
荣誉能脱下他的镣铐,但脱不下人们内心深处的歧视。
侮辱,谩骂,这都算是轻的了,无数的暗杀,商业竞争,下毒,在公司这个大环境下,甚至算不上稀奇。
每个人都想看看,这个“埃维金奴隶”到底能走到多远,会不会在下一次赌博中,就化作臭水沟中的一具尸体。
砂金如果死去,就代表着「埃维金」这个词语彻底化作虚无,被踢进历史的下水道。
所以,他不能输。
幸好,似乎真的如母亲与姐姐的说法一样,他是被母神祝福的孩子,每一次,无论有多么惊险,他终究赢了下来。
但这背后,又有多少埃维金人的性命,化作了砂金这份运气下的注脚呢?
每个晚上,砂金都仿佛能听到族人被屠杀那晚的哀嚎,血雨倾盆,他们用悲哀的眼神看着自己,用沾满鲜血的手牢牢的抓住自己,齐声高喊着他的名字。
“卡卡瓦夏!卡卡瓦夏!”
声音震耳欲聋,足以将他从任何一个深夜惊醒。
这是他真正的名字,也是一个除了他自己,再无人知晓的名字。
是不是只要自己死去,就能摆脱这份痛苦?
不止一次,砂金这样问自己。
但他不能死,家人,族人,母亲,姐姐,像一道道无形的锁链,制止他陷入自灭的深渊。
因为只要自己死去,就不会再有人记得他们,没人会去关注一个落寞星球上被黄沙覆盖的贫瘠种族。
这样的民族,在银河中每个琥珀纪都会消失无数个,多到甚至无人去关心他们为什么会消失,公司的宣发部,甚至会为了噱头,去编一个近乎荒谬的故事。
这样的下场,砂金见过太多,太多………
如果现在死去,他不会原谅自己,他还没有成为能令家人,母神感到骄傲的孩子。
所以,哪怕这是又一场必死的赌局,他砂金,也绝对要将他赢下来。
砂金的种种思绪,只在一瞬间完成,当尧洛那银河一样的眼神再次与他对上的时候。
“星期日给了你117秒,我也可以给你117秒的时间来思考,伱………”
“不用了。”
抬手,砂金无情的打断了尧洛的话,对于一个赌徒来说,所谓绝境,往往有另一个名字。
「转机」。
一直以来,从一个家乡被灭,沦为奴隶之身,直到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石心十人」,砂金从未试图得到过任何人的帮助,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他自己。
现在的他,还不是使用「尧洛」这张王牌的时候。
“我,拒绝。”
“哦~有意思。”
尧洛的目光变得欣赏,所谓运气,在他看来,无外乎是选择和机遇组成的结果,如果砂金本人没有将自己押上牌桌的勇气,那他连发挥运气的机会都没有。
拒绝他的帮助,也就意味着他要被星期日剥夺一切,「基石」的力量,人身自由,财富,能依靠的,就真只有那虚无缥缈的「运气」。
这份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砂金他,能赢吗?
“可以,对于真正的勇敢者,我向来是不吝赞美的,砂金,不,或者应该叫你的另一个名字。”
“祝你好运,「卡卡瓦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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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做好准备,登上那舞台的时候,我也会全力出手,赐予你真正的「死亡」。”
尧洛很满意砂金的勇气,此刻,他这具分身已没有在这里停留的理由了。
“该死的忆者,居然真的读取了我的记忆。”
口吐芬芳,砂金看着尧洛的身体,在空中化作无数粒子,周围的时间停顿,也开始慢慢消散。
虽然嘴上不留情,但在尧洛消失前的那个瞬间,他能从尧洛的眼神中捕捉到,他的祝福是真挚且温柔的。
这份情感,让他感到陌生。
“滴答,滴答。”
空气中的忆质开始流动,星期日的视线,再次落在砂金的身上,充满了审判的意味。
深吸一口气,砂金的眼中充满了决绝,故作轻松地回应。
“是。”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星期日嘴角上扬,果然,这个未知的「令使」,在许多天以前,大概是反物质军团袭击仙舟时期的时候,就已经被家族记录在案。
流光忆庭,这个和家族有着联系的势力,早早的就有人将尧洛的情报出售,家族也在档案中记下了这个名字。
既然知道之前的犯人是谁,那情况就好办多了。
公司和一位令使合作,蓄意对家族不利,制造恐慌,这个消息,足以让公司陷入不义的局面,只要有了理由,家族就有办法牵制其他的高端战力,使其没法来到匹诺康尼。
这样,等谐乐大典结束,一切就都晚了。
收敛笑意,星期日已经得到了最重要的答案,但审问还不能停下。
“【我问你,你是否已经将基石交与家族。】”
“是。”
“【我问你,你的记忆,是否经过了那名忆者的修改?】”
“否。”
“【我问你,你是否蓄意谋害家族的利益?】”
“【我问你,你是否…………】”
接下来的问题,近乎一场残酷的审问,就连公司中最高级的吐真剂,砂金都有办法应对,但面对同谐的圣洗,他没有任何机会反驳,只能如同机械人偶般,对着星期日说出一切。
每当有说谎的念头,脑袋里就如同被一根烧红的铁丝来回搅动一样疼的死去活来,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够承受的痛苦。
“【我问你,你爱你的家人,胜过你自己吗?】”
“是,问这个有意义吗?”
面露不悦,砂金被问题困扰到无以言表,这那里是同谐?简直就是洗脑?
“很好,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星期日胜券在握,眼下,他已经看不到砂金有任何翻盘的可能性了。
“【我问你,你,是否想将这个世界彻底毁掉呢?】”
“或许吧…………”
砂金露出苦笑,同谐的圣洗,从那声音响起之后,就会一刻不停的对人体的大脑和思维产生影响。
无休止的协律,会让人没有拒绝的权力,只能跟随那声音的意志做出回答。
这样的酷刑,真的有人能忍下来吗?
“好了,公司的使节,啊不,我现在应该将你称为「一个将死之人」了。”
双手背在身后,星期日的圣洗结束了,他平静的看着砂金,眼神如同看向一个死人。
“你对家族的谋害,将让你处于万劫不复之地,你的生命,将在十七个系统时内消失。”
“「同谐」的光耀,「无限夫长」的怒火,会如期降临在你身上,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
脸上露出不堪重负的表情,砂金向着星期日讨要最后的筹码。
“基石的匣子,我就不做奢求了,那袋礼金,你至少可以给我了吧?”
“可以,可以,砂金先生,作为一名同样珍惜家人的人,我奉劝你一句,你的那点小把戏,真的,真的很令人难过。”
星期日将手放在那张埋藏着两块基石的桌布面前,露出可惜的面容,将布掀起。
“你在找的,是这个一开始就放在那袋礼金里的东西吗?”
金色的光芒在灯光下绽放,而下一秒,星期日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因为,摆在桌子上的,并不是什么基石,而是两枚圆滚滚的金币,上面还特意印着假面愚者的小丑面具。
金币在空气中旋转,愚者红色的面具发出笑声,声音仿佛在嘲笑星期日的阴谋,又像是………
在赞赏某位勇敢者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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