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陆氏小儿,发下重赏,每日竟然只令你等如木偶般站立?”
阴森的谢氏主宅,大堂之中,后背伤势仍重,犹自只敢侧躺的谢宗衣听了下方两人的回报,不由惊疑不定,向上首闭目端坐的谢宗白看了一眼,小声问道:“大哥,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宗白微微睁眼,一道冷厉的目光向他看来,谢宗衣顿时感觉全身发僵,他一向最是敬畏自家大哥,只听他冷冷地说道:“不管他怎样,你若再敢轻举妄动乱来,我废了你。”
“是是是。”谢宗衣擦着汗忙不迭地答应,心里却是掠过几分羞恼。这大哥越来越胆小怕事不说,在这些下人面前也越发不给他留面子了。
“你二人……”谢宗白的目光转向跪在厅中的两人,“便好好留在那里,无事不要外出,有甚大事再知会于我。”
那两人连声称是,便被引着起身出去了。谢宗白重新闭上眼睛,谢宗衣等了许久,小声道:“大哥,你让老四去临安是何意?难道你真觉得这陆明风会是假的?这……不太可能吧?”
“闭嘴!”谢宗白冷喝一声,整个大厅气温骤降。
谢宗衣吓得忙缩起脑袋,眼神中却是掠过一丝愤懑。
……
“来来来,俺敬各位兄弟一杯!”
一间酒店内,张桃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位置,一只脚大刺刺地踩在长凳上,手里的酒碗晃得酒水四溅,却是豪气地大笑:“俺们同袍那就是比亲兄弟还亲的缘分,今日不醉不归。”
身边簇拥的十多个汉子有大半轰然叫好,兴高采烈地举杯奉承,却也有人小心翼翼道:“张大哥,知县老爷不是有令,不得饮酒么?咱们少吃几杯还可遮掩,这真喝多了岂不是……”
“哎!扫兴做甚!陆相公处自有俺去计较你等怕个甚?”
张桃瞪大眼睛,不耐烦地瞪了对方一眼。
周围众人顿时纷纷附和:“可不是吗?张大哥和大老爷、杜都头都是亲如兄弟,怕什么?”
“来来来,满饮,满饮!”
张桃在这支临时拼凑操练的军队里,似乎是如鱼得水,人人都知道他的“背景”,自然是少不了奉承趋附的。
一顿吹捧下来,让张桃乐得眉开眼笑,正拍着桌子讲述自家在临安时的丰功伟迹,忽然眼神一愣,指着门外两个经过的身影叫道:“那两个如何这般眼熟?可是我们自家兄弟?”
众人纷纷道:“看着像是。”
“什么叫看着像,分明便是站在我左首的两个傻鸟,慌得连手都不会抬,乐死咱了!”
张桃抬手给了正大笑的汉子一巴掌:“自家兄弟有何可笑的?去去,将这两人叫进来同饮!”
那两个正心内不安,一边走一边不时东张西望的汉子,被忽然冲出来的几人拖进酒店内,本已吓得浑身瘫软,险些就跪地哭求“饶命”了,才听说是要他两人喝酒,只感死里逃生,惊得满头大汗,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只得在下首陪着坐了。
店外,街道上几个正一路盯过来的人无奈地对望了一眼:“没法子,回去告知蒋头儿吧。”
次日,校场中。
陆鹏脸色肃然地看着下方的队列,许久,只听脚步乱响,一伙十余个人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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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的目光均向他们射去,这一伙人衣冠不整、浑身酒气,更是迟到了这许久。但人人都知道这领头的张桃和知县老爷、都头都是关系极深,很多人都露出冷笑的神色来。
什么军令军法,看来也不过是装模作样。
面对着陆鹏的目光,张桃点头晃脑地嘿嘿直笑:“陆、陆相公……”
杜和脸色铁青地从后面走过来,瞪着他厉声喝道:“你怎敢如此肆意乱来!相公的军令不当一回事么?”
“相公、大哥,俺一时贪口,多吃了几块羊肉,那店家又磨着让了几口淡酒,却无甚大事,下次定不会再犯,定然不会。”
张桃脸上带着笑,捏着拳连连地打着躬,又时不时回过头去冲着人挤眉弄眼,示意他们安心。
“你……你这……”杜和气得直咬牙。
陆鹏平静地看着张桃,淡然道:“张大哥,这三天以来,你一共是在校场里带头喧哗扰动行列八次,目无军纪、肆意妄为、屡教不改五次,现在更公然违反本官严令,你倒说说本官该如何处置你。”
张桃的脸色顿时有些发僵,讪讪道:“相公,俺、俺下次不敢了……”
“下次?”陆鹏冷冷地摇头,“晚了!”
声音蓦地提高:“来人!”
杜和顿时张大了嘴,却是愣在原地。
几名汉子抢过来将张桃一把按住推翻在地,他吓得忙不迭大叫:“相公息怒,俺此番错了,定不会有下次了!白甲你这厮放开俺!”
“张大哥,本官与你相识于患难,本是至为难得的交情。但军法无情,抱歉了!”陆鹏沉着脸一挥手,“给我拖下去砍了!”
此言一出,全场寂然,愣愣地看着张桃一边惊惶大叫一边被拖出校场。
杜和呆在原地,满脸茫然呆滞,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只听外面传来张桃的哀求声,渐渐变成叫骂声,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嚎。
接着,一具血淋淋的狰狞首级,便呈了上来。
场中人人满脸震惊,跟着张桃胡闹的十多人更是个个吓得面色惨白。
陆鹏走上前去,看着首级惨然地闭目摇了摇头,随即睁眼看向那十多人:“念在初犯,今日只斩为首之人,以后若再犯,全部定斩不赦!听清了么?”
那十余人早吓得忙不迭地跪下,连声答应。
陆鹏叹了口气,看向还呆滞站立的杜和:“杜都头,军法如此,还请节哀。操练之事还是交给你,本官先回衙门了。”
说着半掩着脸,带着一行人踉跄而出。
全场的军汉看得无不慄然,这军法虽然森严,但先前他们还都不太相信会真杀人,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知县老爷连如此亲近的人都毫不留情说杀就杀,何况其他人!
一时之间,人人肃立,屏息凝神,偌大的校场中鸦雀无声。
杜和怅立了许久才强忍着悲痛,开始操练行列。
陆鹏离开校场回到县衙,来到一间小屋内,张桃正龇牙咧嘴的跟谢小六诉苦,见了他却是嘿嘿地笑道:“相公,俺这戏演得还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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