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相许?
崔礼礼拍拍手站了起来,背挺得笔直,像是在认真思考。
“好啊。”她轻飘飘地应了一句,就赌他是在说笑,“你反正也在我家,要不就把亲给提了。这样,我也不怕赐婚了,当真是一劳永逸呢。”
这......
“想不到,你为了帮我,竟到了舍得以身相许的地步。”她又仔细看了看他,似乎在推敲他的动机。
以身相许,不都是相互的吗。
陆铮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我逗你的。”他皱着眉头,不再说笑,“我帮你,这次你不许耍赖,必须帮我。”
“你要什么?”
陆铮极认真地道:“下个月谌离来访,礼部要派官船出海迎接,我要上船。”
崔礼礼想也未想就道:“成交。”
“你确定行?”他狐疑地看着她,这答应得实在是太容易了。他提这事,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想不到崔礼礼倒是胜券在握。
“我外祖正好在,我先去求他。”
“傅郢在此?”陆铮这才意识到,崔家今晚真是为了韦不琛摆了一台大家宴。
可即便傅郢在,这礼部官船出迎的人员名单,岂会如此简单?前几次礼部的官船上就没有银台司的人。傅郢能为自己开先河?
“走吧。陆大人,请随我去见外祖。”
崔礼礼在前面带路,回到园子里。他们几人还围坐着吃酒赏月。
韦不琛的脸色极为难看,见到她带着陆铮来,更是阴沉着脸。
倒是崔万锦见到陆铮,高兴得站起来,支撑在两个家丁的手上,单脚蹦着前来迎接,热情地拉着他的手:
“陆大人,那日我就说要请你来,担心你家中有事走不开,想不到您竟拨冗前来,实在是蓬荜生辉。可吃过饭了?一起用一些吧。”
“崔老爷的脚不便利,怎敢劳您相迎。”陆铮上前搀扶着他入座,见到傅郢等人,又拱手行了礼。
与韦不琛不同。陆铮到了这桌上,如鱼得水一般,连连敬了傅郢父子三人好几杯酒,还举了一杯敬韦不琛和曹斌:“韦指挥使,曹旗营官,贺二位高升。”
曹斌憨直,直接就干了。韦不琛冷着脸,举起杯应付了一下,还是喝了。
傅郢诧异不已。
崔女婿一家子这是上哪个庙烧的高香?中秋佳节,桌上连只螃蟹都没有,不过堆了一些山珍海味,这么铜臭的家宴,竟请来了韦不琛和曹斌,吃到一半,陆铮也来了。
陆铮虽浪荡,官职也不高,可终究是大将军幼子,又是从小在宫里长大的,结交起来自然是有裨益的。
再说,银台司跟绣使两个水火不容的衙门,在崔家同桌吃饭,还能把酒赏月,说出去只怕没人信。
“外祖,”崔礼礼含着笑轻轻地走到傅郢身后,“可否借一步说话?”
傅郢对这个外孙女有些忌讳。
上次宣平侯府到家中闹事,她拿着九春楼做要挟,他不得不被迫替她出头。后来连带着她母亲也学着拿九春楼来要挟傅家。
他警惕地看着她:“有何事啊?我们正在吃饭,你可要懂规矩。”
崔礼礼拽拽他袖子,撒起娇来:“外祖,就几句话。”
傅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装得很熟的样子。可明明从小到大就没说过几句话。
陆铮举起杯子又敬了傅旭、傅平二人一杯酒,叹道:“看样子,崔姑娘当真是傅大人的掌中明珠啊。”
傅郢碍于这“明珠”的情面,只得站起来,与崔礼礼到一旁说话。
“说罢,何事?”
“外祖,我们谈个生意如何?”
傅郢摆摆手:“不谈。”
“外祖难道不想知道,我是如何同时请来韦大人和陆大人的吗?”
想,但是不想付出代价。傅郢看着她,知道她心里有一海的算计。他与这二人同朝为官,难道还要靠一个小丫头片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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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绣使监察百官皇亲,银台司誊录天下案牍,两个衙门皆直达天听,可自己好歹是礼部侍郎,就算不熟,凡事留几分薄面,也是官场的规矩。
见他犹豫,崔礼礼笑道:“外祖可是想将三姑娘的画像赠与韦大人?可韦大人从不收画像,这当朝新贵,就在眼前,却不可得,着实让人着急啊。”
她当真是个人精!傅郢闻言不由地又重新审视起这外孙女儿来:“说罢,你又想要我做什么?”
“孙女可以为外祖做到两件事,换外祖做两件简单的事。”
“说说看。”
“外祖不妨将画像交给我,我替三姑娘送过去,换礼部官船的一个名额送给陆执笔。”崔礼礼说得胸有成竹,还奉劝了一句,“外祖,其实你送名额给陆执笔,是你卖了一个人情给他,又不是我。”
傅郢思索了一阵子,又质疑起来:“你如何能左右韦指挥使?”
“外祖倒也不用怀疑,我可以先送画像,您再安排陆大人上船。”
这么放心?莫非还有后手?反正傅旭今日来时,就带着三姑娘的画像,让她做了再说,并不吃亏。
“第二件事呢?”
“韦指挥使眼高于顶,洁身自持,寻常姑娘自是近不得身,孙女可以安排三姑娘与韦指挥使相见,看画像哪有看人好呢?”
果然留了后手。画像收不收没有人知道,可愿意出来见面,那就完全不同。傅郢抚着胡须,问道:“条件。”
“孙女要礼部前一次出访谌离的礼品清单。”
他皱着眉,问她:“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前些日子去樊城,听说不少南北铺子都仿着上次的礼品清单做的,孙女自是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好货可以仿制售卖。”
倒也说得过去。
傅郢的目光落到韦不琛的身上,这人沉稳,不党不群,又不贪不嗔,将来必成大事,若能结亲,自然是极好的。
再说安排人手和清单之事,也确实不难......
韦不琛感受到这目光。他抬起头,看见崔礼礼正一脸算计的样子,跟傅郢说着什么。
刚才宫中传来的信,他看了。
是沈延在中秋家宴上,求娶崔礼礼,太后和圣人准备赐婚。
这是值得庆贺之事。
她的生庚是他亲自从生死档中寻来交给县主的。
也是他安排拾叶进的崔家。拾叶奋力拼命进内院,为的就是要随着崔礼礼嫁入县主府,安插线人到县主府内院,方便绣使监察。
可看到“赐婚”二字时,他的心口大痛。像是多年驮负在身上的硬壳突然裂开,还拉扯着血肉一般。
有一个想法,呼之欲出。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可这种明白,让他更加难以接受。
当绣使,本就可耻。但他至少还维持着韦家家训,做个清白持正的绣使。哪怕是做了一些脏活,他也能独善其身。
可是她是什么人?养小倌、与男子调笑、毫无妇德、男女之事于她就是算计人心的工具,他怎么可以对她有那样的心思?
哪怕有一丝,也是耻辱。
韦不琛坐在那里,神情变幻莫测,似怒非怒地想着。直到大家都站起来告辞,他才暂时放下对自我的谴责。
傅氏自是想要崔礼礼去送韦不琛,连忙使了眼色让崔万锦拉住陆铮,别让他去搅和好事。
崔礼礼让春华带着贺礼随着一起,将曹斌和韦不琛送到马前。
“曹使者,我备了一份小礼,为的是恭贺你当上旗营官。”崔礼礼取来从点珍阁买的金丝罗盘。
曹斌自是喜出望外,又有些不好意思:“我送崔姑娘的礼,你不收,反倒送我礼物。”
“不过是小物件,将来您出门在外办事,总是用得着的。”
崔礼礼又命春华捧起一个大盒子,提着笑,走向韦不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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